人生就是一首无言的诗,默默地散发着文字的墨香,却有蕴含着绵绵的情意。无尽又忧伤。
外祖母今年八十八岁高龄了,眼不花耳不聋,就是有些糊涂了,用舅舅的话说就是一个老小孩。不能有任何不顺她的意,即使有,也要哄着她,慢慢地说服她。看着妈妈耐心地劝她吃饭,哄她把衣服脱下来洗洗。我的心里都一阵心酸。外祖母年轻时是多么干净勤劳的一个人啊。记得我小时候,鸽子还在笼里偶尔咕咕地发出几声梦呓,天还没有亮,姥姥就已经起床了,她洗了脸,漱了口,扫了院子,然后要么下田,要么煮饭。等全家人都起来时,她已经做好了饭。她从不责怪我们小孩子贪睡,宁愿自己受累,也不愿吵醒孩子梦的美梦。
我小时候经常在她家住着,那里有我最可亲的外祖母,还有我那一群快乐的表姐妹。我们像一群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飞来耍去。到了晚上也不停息。总是在外婆疲倦的督促声里悄无声息。
她一生勤劳,节俭。她在闲时开了片菜园,里面种了些韭菜,豆角,黄瓜,白菜,萝卜,冬瓜等四季不同节令的蔬菜。自己吃不完也不卖,送给邻里,再吃不完的就腌制起来。姥姥做的咸菜可是真好吃,现在城里超市里也有各种各样的咸菜,但吃着总觉得少了些清新的气息。姥姥腌制的咸菜没有太多的香料,不过是些盐和一些家常用的调料,我母亲也尝试着按外祖母说的方法去做,但结果却大相径庭。外祖母做的咸菜香甜可口,还带着一股浓浓的清香,而母亲做的只有一股脑儿的咸,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了。母亲做了几次,都被我们说不好吃,母亲也就放弃了。如今外祖母老了,我们就没有那么好的口福了。
她的一生可以说是乐善好施,平时见到穷苦人家的孩子缺衣少食,都要接济一把,还有远道化缘的江湖道士,无论真假,她都慷慨解囊。小时候总认为她很傻,自己平时都舍不得的东西,送给别人一点都不觉得可惜。有时她自己还吃不饱饭,见到邻居家的孩子没有饭吃,她总是慷慨接济。后来舅舅通过努力进了城,也把外婆接到城里。她走的那天,她一一村人道别,她舍不得她的家乡,以及和她朝夕相处的邻里。我当时竟然笑她小家子气。可竟然不知那是她在清醒时刻,与乡亲的见面。
在城里,她也不闲着。舅舅怕她闷,就给她养了几只兔子,她很高兴。每天吃过饭就去郊外割草,舅舅怕她年老腿脚不便,摔着了,有时就会从菜市场捡些菜叶回来,就减轻了外祖母的工作量。外祖母见兔子吃不完,就不出去了。
隔了两年,外祖母不知道怎么就糊涂了,只记得她一生最牵挂的大女儿。表妹们平时不穿的衣服,都留着。外祖母眼不花耳不聋,平时还做些针线活,给我母亲做小孩子的棉衣带子,那年夏天她回来,带回来好多的缝制的带子,舅舅说:“非让带着,留着给她大女儿用的。”听得我的心里酸酸的。母亲也说不出的感动。
前些天又见到姥姥,她竟然谁都认不出了,只会一个人絮絮叨叨的念叨着我的表姐妹的名字,有时也会提到我。念叨最多的是她的大孙子,母亲给她包的饺子,她每次都要留几个,留给她的大孙子吃。有几次竟然把饭碗放到院门外,直到我出门才发现。她经常把自己最爱吃的饼干、糖扔到院墙外面给她的大孙子。我们发现后再给她捡回来。
那次,我去看她,她一个人絮絮叨叨地叙述着过往的事。我想起小时候,外祖母对我的百般怜爱,拿起梳子想给她梳梳头说会话,谁知她竟然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和故人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她有时很听话,像一个温顺的孩子。有时也很暴躁,甚至有些固执。比如你让她吃药,让她换衣服,她不愿意的话,任凭你怎么劝说,她也不肯给你,真像舅舅说的老小孩。
想起外祖母。年轻时的光景,总是想着孩子们,对我们的百般呵护,百般爱怜,再看看她如今白发苍苍,一个人独自絮絮叨叨,想给她说说话都不能够,我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她说,可她竟然一句也听不懂了。
外祖母一生勤劳,她几乎没有空闲时间与人唠家常,到老了,仍是不喜叨扰别人,一个人独自在那里絮絮叨叨诉说着她的一生。她的佛主。外祖母的一生若要用诗来说的话,外祖母就是一首无言又饱含深情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