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些老旧的时光_校园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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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只看楼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14-12-04 0

想起那些老旧的时光

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把那段时光描述完整，那段把曲折当作平常的年岁，那段光怪陆离、漫长久远的岁月。
    刚刚吃过晚饭的黄昏亦或星云密布的夜晚，拿一个小凳坐在门口听爷爷以慢摇的方式讲述那一个个古旧了的故事。于是心就跟着他回到从前，走到门前土坡边的老树底下，看一个个故事的发生。回到眼前，总有种时光错乱的错觉，以为还没结束的那些人和事，如今想来原来早已走得那么远，那么仓促，也那么轰轰烈烈，发人深思。
    （一）
    那是1919年之前的事，地点是在山东梁山的一个叫盛海大队的地方。乡下的情况谁不知道呢，有茅檐就是屋的地方，插几行树条子就是院子，谁家都有一个老的不行的缸，当然不是用来装米的，它们用来存放雨水，不漏就算是好家伙了。屋里一铺大炕，全家人都睡那，旁边一个泥磊的灶台，好点的还有一两个自己做的小板凳，就是这样了。可就是这样的人家也要过日子、娶媳妇呀。于是一个“良辰吉日”里，这个本就乌烟瘴气的大队里更加尘土飞扬了一下，因为一户人家要娶亲了。大清早的，红太阳刚升起来，还没来得及放出十分的光辉，在屋里屋外忙着拾掇接亲的男女老少就听见一阵尖锐的有些刺耳的唢呐声由远及近的来了。出门看时，见两个吹奏的正憋红了脸吹的起劲，身后几十步一顶简陋的轿子颤巍巍的来了，轿两边和后边是几个送亲的娘家人和一群嬉笑着凑热闹的淘小子，可怎么也没找找新郎官。正有人疑惑时，新娘子已到了门口，由人掀了轿帘下了轿，而且怀里抱着只公鸡。后来听人说是因为新郎今天还在外做工不在家，所以就由这只最值钱的活物——公鸡代娶。于是众人也就你一句我一句的围拢新娘，催看着迈了火盆，进屋与那公鸡拜了公婆、天地就算礼成。众人散去时太阳还不很光亮，就这么一会光景，婚礼就结束了。不久公婆因病去世，丈夫回来了，夫妻俩生了个女儿，哥嫂带着女儿和两个还不大的弟弟一起生活。
    这样奇异的女子就是我的大太奶，论起辈分来也就是我爷爷的大娘。太爷家哥三个，太爷最小。不幸的是，没几年大太爷也去世了，家里穷的什么也没给他们留下。其实那时她是可以再嫁的，但大太奶是个很有情义的人，接受的又是从一而终的教育，所以她常对别人说“我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来的，生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当然要替丈夫当好家，保下血脉。”她是有她的骄傲的。于是她一个小孀妇，领着三个孩子熬起日子来。但日子是熬就能熬过的吗，在那样看天吃饭的落后农村，又没有多少土地的家怎么养活三个孩子呢。终于日子就熬不下去了，家里已经几天没正经按时吃饭了，春分时节，周围能挖的每根草都挖尽了，再不想想办法不是要眼看着大家饿死吗。于是她想到了卖孩子，也许是有人早就联系过她吧，反正那天半黑天的时候她找到了买孩子的人家。卖谁呢？两个弟弟，一个女儿，都还是孩子。但她想都没想就把女儿抱去了，因为弟弟是丈夫家的血脉呀，怎么能放心丢在别人家呢。拿着不多的钱，买了些最廉价的粮食回来，看着两兄弟狼吞虎咽的吃着，她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而欣慰的笑容。其实她的心里一定也很不好受，哪个娘不疼女儿呢，可是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然而卖女儿的钱也只能解一时之急，日子那么长，终于还是过不下去了。于是那个要强的大太奶便放下她的一切骄傲和尊严，拿起破碗，拄上竹竿开始沿街乞讨、要饭来养活丈夫的两个兄弟。好在日子还算平稳，两个兄弟也都平安的长大成人了。那个被卖的孩子后来也几经波折被找到了，只是时光错置，她早已不认识她的亲生母亲。
    这些都是小时候零零散散的听爷爷饭后乘凉时讲的，奶奶坐在不太远的旁边偶尔补充一两个情节，但通常和我一样只是听着、笑着，好像从不知道的样子。忽然觉得那段老旧的时光就在眼前，在爷爷松动的牙齿间，在奶奶灰白的发丝上，没有光泽但是充满坚强和生命力。
    （二）
    二太爷家怎么样过起来的我可不知道，从没听人说起过。但太爷的事我可是从小就听的。现在就单说我太爷家这一头。
    爷爷爱喝酒，每顿饭都要喝一小杯，有时喝的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记得一次吃过晚饭我在爷爷旁边坐着教妹妹叠纸鹤，忽然就问起爷爷来，“爷爷，喝酒对身体不好，就不能不喝了吗？”“几十年的习惯，这辈子是改不了喽”，爷爷看看我和蔼的笑着说，“那你是从多大喝起酒来的呢？”爷爷沉默了片刻，我抬起头，看到他灰色的眼镜变得那么深远，像在探索远处的什么东西似的。终于他叹了口气，就对我讲起了那段他难忘的回忆。
    “那时候你太爷家里穷，房子很简陋，你太奶生我时受了风寒落下了病根，家里又常常没有足够的粮食，所以常常要挨饿。你太奶很操劳，本就不好的身体就坏的更快了，所以在我十一岁那年她就因病去世了。你太奶死后，你太爷在外替人做工赚钱不常在家，没法照料一家子的家务和孩子，不久就又娶了一个老婆。她对我并不太照顾，也不能怪她，一大家子都要她张罗，也实在是不容易，况且我和她又没什么血肉关系。一年后她生了个儿子，对我就更不好了。当妈的都向着自己的孩子，何况那时家里穷，所以家里有点吃的她就都给他的亲儿子吃了，那时我每天想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怎么填饱肚子。我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当时那个年代的山东农村就是那样，家家如此，只是我家更穷一点。那时重男轻女，所以家里对我管的并不严。随时都可以出去玩，顺便还可以在谁家蹭顿饭吃。外面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常和邻街家的孩子跑到一个很远的小河边去游泳，捉小鱼。那里偶尔还会有飘过来的死孩子，我们就去捡能穿的衣服，但很少有还能继续穿的。当时我还有个亲妹妹，叫美玲。她长得真漂亮，一双大大的眼睛，喜欢嘟起来的小嘴，粉扑扑的脸蛋，常常扎两条黝黑的麻花大辫子。每当我从外面回来她都会笑着跑出来接我，叫我哥哥。我真喜欢她，家里数她跟我亲。所以常常我也会把别人给我的吃食拿回来偷偷的给她。她不能像我一样常常出去玩，所以很好奇外面的世界，因此晚上一有空她就跑来缠我给她讲外面的事情，问我今天又和伙伴们玩了什么新游戏，看见什么新东西……我也喜欢讲给她听，看她那么高兴的样子。她是女孩子，没嫁出去之前自然要帮后娘料理家务，所以她总是很忙，却还是常常挨后娘的打骂，胳臂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也不敢告诉我，怕我和后娘吵。那时你太爷还是常常不在家，我又一天天长的壮实起来，青年的小子愣头愣脑的，她是有点怕我的。那么善良懂事的孩子。家里直到我都二十多岁了还是那么穷，我也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整天不在家，忙着在外面给自己挣口饭吃。美玲那时还有点小，不能嫁人，后娘就常常说她是吃白食，早晚是赔钱的，姑娘都是给别人养的话，可是谁也不接她的话。妹妹只是把头垂的低低的，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时我真想快点的长大，挣了多多的钱自己养活妹妹，可是日子还得一天天的过。一天傍晚我从外面回来，刚进屋门突然感觉少了点什么，冷冷清清的。突然想起来原来是少了小妹的招呼声，通常我前脚刚进踏进院门她就会端着盆或拿着针线跑出来叫我哥哥的。我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就进了屋。屋里没点灯，幽暗幽暗的，后娘坐在炕边愣愣的，旁边是一个常年住在我家帮工的老妈子，看到我进来了似乎有些不安。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了回去。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刚要往小妹屋里去，后妈就开口了，“她哥”，她叫我，“美玲今天晌午说肚子疼，我让她躺炕上歇会，可是下午我去招唤她时发现她已经死了”。我转过身盯着她，她没看我，瞬间我有些发蒙，不知道她说的什么话，在跟谁说，美玲虽然常常挨饿，但身体一向很结实，就算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也就好起来了。我很快反应过来就朝隔壁跑去，看见她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手捂着肚子表情也很痛苦，我推了推她，发现她的身体已经僵硬了。我真是伤心极了，抱着她大哭起来，哭了很久，不愿相信这是真的。那天晚上我坐在她旁边傻掉了一个晚上，我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我心爱的妹妹就这样丧命，她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呵。后来很多天后我趁我后娘不在家，找来了那个老妈子问她小妹到底是怎么死的。她吱吱唔唔的说“我实在不知道，只知道那天晌午美玲吵着肚子疼，你娘就给她熬了服药，她完了就在屋里睡着，下午再叫她时就发现已经没了”。我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相，我的心里烦恼极了，反正我知道我唯一的妹妹美玲是死了，再也不能看到她那听我讲故事时张的大大的水灵灵的眼睛，再也不能听他叫我哥哥了，打那天起我就喝起酒来，每天回家喝的大醉，以此来逃避那份伤心，这样就喝成了习惯，一喝就喝了一辈子呵。”爷爷说完这段话后轻轻的摇了摇头，还在为那件事惋惜。“那一定伤心很久吧？”我感伤的问到，“是，真是伤心，但这样的灾难并不只是发生在我身上，那时大家都各有各的苦，可都还是顶天立地的活着呀，所以我想再伤心也要好好活，于是不久我就离开了家乡，开始了新的生活”，爷爷有些激动的感慨的说。
    这时我也舒了口气，仿佛在黑暗里走了好长一段路，突然遇到了阳光一样。
    （三）
    “爷爷怎么总是有这么多的故事啊”我情不自禁地说，爷爷摸摸我的脑袋呵呵的笑了，“傻闺女，不是爷爷的故事多，而是那个年代，那个年代的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后来山东实在呆不下去，爷爷就随着大队来到了黑龙江，这就是有名的历史闯关东和开辟北大荒，那真是苦日子，但是苦的有希望。后来我得到了上高中的机会，还当了班长。那时的班长可和现在的不一样啊，班长就像长兄，同学的一切困难都尽心尽力帮忙解决。所以我的补助费常常就都奉献给了同学们。后来校里又让我领着几十个同学盖学校，半工半读，大家一起都住在只有房盖的屋子里。好在大家都非常支持我，当地的同学基本能包管铺盖，我们团结一体，每个同学干活都非常卖力，学习也很刻苦，任务虽艰难但最终还是完成了。现在你上的高中就是我们当年盖的学校的前身”。我惊愕了，原来我一直站在那段时光的上面，它离我那么近，只是显得那么远。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一次在学校附近，爷爷遇到了一位他的老同学，那人刚叫了一句“班长”两人就都热泪盈眶了。“后来呢？”我急切的问，爷爷呷了一口茶，轻松多了的继续说“后来我几经曲折上了几天农业大学，就是今天的哈农大，之后被推荐了工作，认识了你奶奶就基本算是安定下来了。”“那奶奶也有故事吗？”我好奇的望向奶奶，奶奶抿着嘴笑了笑不说话，看看爷爷。爷爷会意的替她说道“你奶奶现在是朝鲜族的，但她的家族本来是来自现在的韩国，不过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以后有时间再将给你听吧”。爷爷捋着他的胡子做出一脸神秘的样子不肯再说了。
    （四）
    此后随着知识和阅历的增加，我又接触过许多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从他们的讲述中我的却感受到了“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有故事的”这句话。因为贫穷，因为动荡，所以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让当代的人听起来感觉都那么不可思议，与我们的生活段节脱轨，但也恰恰是这些苦难给予了他们更多的精神财富。其实，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的旋律，从那些古旧时光里我们捕捉到的恰是那个时代的精神脉搏，每个人都活在它的脉动里，所以彼此相似。我也在那些老人的讲述与他们现在的生活里发现了他们的很多共同特点，那就是面对困难的坚强与淡定和面对平常生活的欣慰与满足。这种化进骨髓的生活信念是那段艰难岁月留给他们的礼物，再难也能乐观的走下去。
    近日看报纸和新闻，一系列的现象令我咋舌。越来越多的人走向抑郁，走向崩溃，大学生的自杀率也比原来翻了几倍。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强烈的冲击了我们的心灵。
    所以我想，处在和平年代的我们，是不是有时候刚好缺失了一种古旧时光里蕴藏的东西，比如一些坚韧，一些满足。已经足够富足的现代人是不是应该多思考些和生存、生命本身有关的品质，而不是攫取金钱和名利的手段。因为那才是我们获得快乐溯源，那才是我们民族得以千年昌盛不衰的根基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