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去滇东北采访,我来到昆明长途汽车站,去昭通方向的入口处已排起了长龙。此时,第二班车已经上客了。突然,从车厢里传出一个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妈妈,我怕!我要下车!我怕呀,我要下车啊!”顺着哭声,我朝车厢里望去,只见一个年轻女人怀抱着一个小男孩,那孩子表情惊恐,一面哭喊着,一面拽着母亲的衣领挣扎着要下车。那母亲拗不过小男孩,抱着孩子下了车。他们刚一下车,小男孩便马上止住了哭声,安静下来。母亲见孩子不哭闹了,抱起他又回到车上。可还没坐定,那小男孩马上又哭闹了起来,而且比刚才哭闹得更凶。母亲没法子,只好抱着孩子又下了车。说来也怪,只要一下了车,小男孩便立刻停止了哭闹。
母亲只好向司机抱歉道:“算了,我们坐下一班车吧。”司机扭过头冲着排队的人群喊道:“还有一个空位子,谁想上?”排在我后面的一个年轻人急忙跳上了车,汽车缓缓地驶出了车站。
这对母子在我身边停下来等车。小男孩看上去挺可爱的,坐在他母亲的怀里剥着橘子。一不小心,手中的橘子滚到了地上。
我弯腰捡起橘子。“小弟弟,你几岁啦?”
小男孩一只手接过橘子,另一只手伸出五个小指头说:“我五岁啦。”他笑眯眯的眼睛里还挂着刚才哭闹时留下的泪花。
“你和妈妈是回家吗?”小男孩点点头,“我和妈妈坐大汽车回外婆家。”
小男孩挺乖的,可刚才为什么闹得那么凶?我感到有些怪怪的,又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上车呢?”
这时,小男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怖的神色,说:“刚才大汽车里的人都没有头的,好吓人呀!”
母亲听孩子这么说,轻轻地打了他一下,“别瞎说。”
“真的,我看见的。他们都没有头,身上衣服都是黑色的!”小男孩涨红着脸争辩道。
下一班去滇东北的长途客车到了。在检票员的吆喝下,大家站起身,拿着自己的行李依次上车。
汽车在公路上飞驰着,小男孩安静地躺在母亲的怀里睡着了。
车厢里回响着单调的马达声,就像一首无字的催眠曲,使车里的旅客昏昏欲睡。我睡一阵醒一阵,车外的景色已从绿畴河流变成了乌蒙山的嵯峨峻岭,路面坑洼不平,曲折的弯道一个接一个。想到在春夏之季还常会有泥石流出现。司机只要一不小心,就会翻下万丈的深渊,造成车毁人亡!我紧张起来,心里老是想着小男孩刚才讲的“无头人”的荒诞话,虽说童言无忌,但孩子嘴里吐真言呀!
突然,汽车停了下来,司机关掉了引擎。我朝车窗外望去,只见前面的各种车辆排成了长队,停在了狭窄的公路上。司机打开了车门,我和几个乘客下了车去活动筋骨。前面车上的司机都下到了公路上。我朝人群走去,“劳驾,前面出了什么事?路什么时候能通?”我向司机打听道。
“前面有辆车子翻到山崖下去了。警察正在用吊车把它拉上来,看来一时半会的路通不了。”
“真可怜呀,是辆长途客车,从五、六十米高的悬崖上翻下去,车里的人肯定一个也活不成了!”
“那还用说,那车的终点站是阴曹地府呀!”
“长途客车?!”我脑子里“嗡”的一响,赶紧问,“你知道是哪里发出的车?”
“听说好像是昆明来的。反正是去黄泉的,一个也回不来了!”
我顿时明白了,出事的车一定就是那小男孩说的上面坐的都是‘无头人’的那辆车。难怪那小男孩死活不肯上啊!为了证实我的判断,我朝出事的现场跑去。在那里围着许多人在观看。一辆大型吊车正伸长着吊臂,发出沉闷的轰鸣声,在滑轮的转动下,卷扬机的粗钢索正缓缓的收缩着,吊钩下挂着一辆变了形的通体发黑的大客车。果然就是这辆车,我讶然望着车厢里还丝丝的冒出几股青烟,如同游魂般地升上天空,而后在夕阳的余晖中无声无息地飘散开去。
我怀着难以言状的心情回到车上。也不知出于什么感觉,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我把刚才看到的现场的惨状给大家描述了一番后,看了一眼那抱小孩的母亲。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我从包里拿出一个苹果给小男孩,问道:“小弟弟,你刚才真的看到那部车上的人没有头吗?”小男孩点了点头后啃起手中的苹果。这件事让我每次细想起来都感觉诡异。是巧合?还是在人世间本就有许多怪现象,而一些人能够看清它们?或许我不能单单可以用“迷信”这两个字加以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