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说,轻易得来的,你不会懂得珍惜。其实不然,轻易得来的,你会更害怕失去。往往你没有把握的事情都会朝着你最担心的方向发展,然后你忐忑,悸动,矫情处处,无处安放,最后该笑的还是会笑,该怨的还是会怨,好人依旧不被市侩待见,对你的感恩永远不会超过三秒钟。最近在看张嘉佳的《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一直在想他口中和他笔下的生鲜小龙虾的相爱相杀:为什么虾子死了,再放在锅里烧,味道就没那么好了?因为活着的虾子,当被丢进爆油的锅里时,它痛啊,浑身缩紧,大叫“我X,疼死爹了!”然后虾子扭动,伸展,蜷缩,抱成一团死去,肉质紧致。反过来,死掉的虾子丢进锅里,它没知觉没反应,四仰八叉一躺,肉越烧越松散。所以,虾子要吃活着烧的,痛出来的鲜美,才足够颠倒众生。
总是百无聊赖地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他们举重若轻地穿梭在失望与希望的临界点,听他们数落着命运刻薄。渐渐的,我从人群中路过,熟知的,浅交的,欢喜的,憎恶的,然后闭上眼睛感受他们背影散尽,绝尘而去。生活波涛暗涌,我们有时候不得不怯懦并无畏的从一些人身旁路过,第一类人就是狗腿子型,长了这张嘴唯一的用处就是阿谀奉承,逢事就说好,好的也说,坏的也往好了说,可怕的动荡变成锦绣的云霞,高耸的危桥变成旖旎的风景,管他三七二十一,从此原则是路人。如果你有幸能跟这种人生活一天,我保证你会比在海天盛筵玩一天还舒服。通常这种人还有一个满嘴跑火车的特质,一般会把自己说的像圣彼得堡的修女一样无欲无求。但是如果情况需要的话,他们在坟圈子里躺了几十年老爹的脚趾甲都能被他们说出来甲沟炎。他们还有可能会跟你说到明天早上他选择上吊死还是喝敌敌畏死。结果到了第二天早上你起床的时候才发现,你自己的黑白照片在房间里挂着,然后你问他怎么回事,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自己是喝敌敌畏死的,独留你坍塌颓坐,热泪如倾。
还有一类人就是爱炫富的自欺欺人,自我感觉优越,他们在看见你吃烤冷面喝白开水的时候,通常会优雅的点一份放烤肠的鸡蛋灌饼外加一瓶高人一等的大连汽水。在超市偶遇正往购物车里面放特价水果的你,他们通常不屑一顾,因为高逼格的人日常里都是看进口三文鱼看法国红酒的,你为特价水果结账的时候,他们通常只看不买。他们不仅骗自己,而且还去骗别人,他们渴望你去羡慕他们纸醉金迷的生活,嫉妒他们消失殆尽的幻觉。他们迟疑而优雅的生活着,敏感而多疑的不确信究竟是失去还是得到,茫茫然想从你身上找寻答案。
最后一类人是让我最不能轻易置之度外却又不得不佯装忘怀的人们,有些日子,只记得事,因事想人;有些日子,却记得人,因人记事。过去,你们陪伴我享受着只有在年轻时候才有资格大动干戈的悲和喜。如今,你们日子过得整齐,有的依旧身如浮萍,有的已然尘埃落定。偶尔想到你们的时候,我总会有泪在即,因为证明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生活中存在过的办法,就是在他们现在的生活中找寻自己曾经的生活轨迹,然而,未果。或多或少我曾经与你们中的大多数有过纠葛,当我听朋友说她为她穿上一袭伴娘礼服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到现在都还没原谅我。原谅,本身就是上天赋予圣人的品质,即便是我做错了事我也很少有勇气去请求别人的原谅,相反的,也更加没有勇气去原谅做错事的人。听人说,忘却就是原谅,即便不是最高尚的那一种。
小白姐姐说,慢慢一切都会好的,时光会推着你向前走,而且渐渐把你固定住。驱散稀疏的星辰,每一天清晨都是从风尘仆仆的梦境中醒来,然后再风尘仆仆的赶往另一个梦境,我从我拥有的所有梦想中路过,所谓茫然,概莫若此。前段时间我跟小白姐姐发牢骚说,快要实习了,好像除了我之外别人都有自己的方向,有的要考初级会计,有的要考公务员,有的要考银行,有的更加简单粗暴,直接打算见家长了。我羡慕他们的生活,却不得不回到自己的生活。就这么突然的,“未来”这个词狠狠地摔在了我的脸上,严苛的生活,足以毁掉人们对感情的向往,足以泯灭所有温情的可能性,足以淡灭人们对梦想的热忱。我忽然想起,原来我曾经也有过梦想,就像每个小人物都拥有的小梦想一样。有一种梦想,叫做大多数人都不看好的梦想,这种梦想基本上都不会为人所知,它存在的意义也不是被人实现,而是成为你生命中虚幻与真实的临界点,叫醒你不切实际的盲信和叫人痛心的善良。可是你既没有办法放弃它,也没有办法去实现它,因为它有可能会让你活的轻如尘,苦的重如山。所以你只好让它成为你生命的另一个灵魂,在经年的生活中处处留给梦想一席之地,回头看的时候,空白处还能填上我们想要的色彩,如此也不辜负。
临近实习,就业指导老师留了这门课的结业作业《给十年后的自己写一封信》,受到最近身边事情的影响,我在信中写道:我们不被允许敷衍这个世界,所以树的枯叶装点了磐石,阶上的苔痕衬托了浮光,或许只有容纳方能成就丽景。我们总是在不同的时期拥有不同的梦想吧,对我来说,人只有长大之后才真正的拥有梦想,可是越成长心里的梦想也越遥远。大概是在十年前吧,小学快毕业的时候,小学老师也要求我们写过类似的信,记得当时在信中写道:我的梦想是,十年以后自己能成为一名侠女,然后去闯荡江湖。当时受《连城诀》《萍踪侠影》《天龙八部》这些电视剧影响很深,水笙,云蕾这些侠女形象在我心中根深蒂固,总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在快意恩仇的江湖里劫富济贫。结果十年来,自己既没成为侠女,也没能去闯荡江湖,十年后,我不再想成为侠女,而现在生活中唯一的江湖,就是相忘于江湖。
很多独处的时候,我们总会觉得如芒在背,如坐针毡,为了适应这种人心与世情的远和近,所以我选择独自远行,我决定去路过那些从北到南的一座座城市。因为不曾属于过这些城市,所以没有归属感的旅行叫做路过。陌生而广大的城市燃烧着灯火,看云霞一层层渐次淡入天际,我们常常会陷入强烈的自我凌虐与自我同情当中,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抱怨别人,这种想法本身就是错误的,究其根本,错误的根源在于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我们。经历过懵懂而失败的涉世之后,我们开始懂得了感动与无奈,感动是真实的,无奈却是深刻的,全都生动极了。
总有一些文艺咖喜欢把“说走就走的旅行”“留下来,或我跟你走”“趁着年轻,恋上一座城”之类的话放在嘴边,沉溺于自己的臆想里,最后不了了之。或许真的会有哪座城市能被人如此爱上,然而让我记忆深刻的只有两座我路过的城市。一个是哈尔滨,一个是苏州。哈尔滨是黑龙江省的省会,从其他的省市回到我家的话,无论选择哪种交通方式哈尔滨都是必经之路,所以哈尔滨是我每年路过次数最多的城市。然而说到了苏州,我的朋友们都对我说,苏州是最能证明我智商有待提高的城市。原因很简单,只因为我在苏州起了个大早,风风火火的赶到了上海,坐上了从上海到哈尔滨的列车,没过几分钟乘务员又温柔的通知乘客们苏州到了,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我发现我真的很无奈。后来我想,可能当时在猫的天空之城写下“路过苏州”这几个字的时候,就注定了一切都只是路过的缘分。
刘同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常常从熟悉,到疏远,从分离,到释怀。释怀似乎才是最终认识自己和理解别人的方式。当时想不明白的原因和转身离去的情节,都会随着成长而渐渐释怀。释怀不是不再介怀,不再联系,也不是没有感情,而是面对曾经熟悉过的人们还能问上一句:你还好吗?然后目送你离开,直到看不见。
轧于时光的轭下,观望别人的戏码,就此看到自己的脸,瞳仁里还有那年跨年时你大笑的模样,彼时温暖的情景,足以让世间的薄寒在劫难逃。遁入静默,将旧日时光研抹成一杯香茗,咽下后,微笑一如老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