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gn=center][table=66%,#ebf1dd,#00b050,3][tr][td] 每个人都会做梦,做着各种各样的梦。许多梦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有些梦醒来后不仅记得,还会让你回味好几天;因为梦里发生的情景是美丽和快乐的。有些梦醒来后,会让你产生恐惧感,因为梦的真实感会混搅你对现实和虚幻的认知,时间长了,它甚至会摧毁你生存的意志。医学上常常把这类的梦称之为:梦魇。
在我上中学时期,我就曾经经历过那段因梦魇而恐惧的日子。
记得那是文革初期,父亲因为是某学校领导,被学校红卫兵关押近一个月了。母亲在家里常常郁郁寡欢很少说话,家里的气氛显得很沉闷。可能是心情不好降低了免疫力,也可能是受了风寒的缘故,总之,我突然病倒了。原以为病几天就会好的,但没有想到,这一病竟然几个星期都未见好转。也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病,去医院看了几次,医生先说是感冒了,好好休息几天就可以了。后来又说体质过度虚弱,需要调养调养就可以了,但过了好多天仍然没有一点好转,最后不得不整天躺在床上静养。开始时,只是感觉昏昏沉沉,后来常常会做些荒诞的恶梦;-----梦里常常逃跑,但脚迈不开步子,想叫喊却发不出声音,醒来后,才知道是梦。但后来出现的梦境,就不仅仅是荒诞和恐惧了,更是梦境的一种真实感,是梦非梦?亦真亦假?常常会让你游离在梦和现实之中。至今回想起那段恐惧日子,依然历历在目,心有余悸。
那时期,我家住的是老式弄堂房子的底楼,屋内面积有20多平方米大小,朝南有个比较大一点的房间,是父母和我妹妹住的。我有二个妹妹,一个刚刚在读小学一年级,一个在读小学二年级。因为学校正处于停课闹革命,加上父亲不在家里,所以母亲就把二个妹妹都送到了市郊乡下的外婆家,算起来妹妹们在乡下也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我住在北面的房间,房间很小才5个平方大小。楼上邻居的楼梯通道是经过我小房间约40度斜角到达我家楼上,空间本就很小的房间,于是就显得更狭小了。小房间里凸出的楼梯表面糊上了厚厚的几层牛皮纸,而牛皮纸里面时时会发出老鼠走动的声音和“吱吱”的叫声。楼梯下放了一张约二尺半宽的小床。床脚处还放了米缸、马桶、几个箱子,紧靠着小房间的走道约3个平方,那里放着煤炉,水斗,碗柜。
记得一天下午,我躺在床上,虽然闭着眼睛但仍然无法入睡。突然我听到了北面后门,响起了轻轻的开锁声音和轻轻的关门声,随即听到了脚步声走到了我的房门口。我正在纳闷;母亲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但更使我感觉奇怪的是;那停在房门口的脚步声竟然长时间寂静无声。我不由得凝神细听,仍然没有听到一点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看到房门口一个影子赫然在目,一动不动,我不由的颤声喊道:“谁,谁站在门口!”仍然是寂静无声,但那影子却不见了。我无法再睡下去了,我起身下了床,打算去看个究竟。北面后门关的好好的,我来到了前房间,我看到有一扇窗是开着,靠窗的那张写字桌上有一滩黄颜色的水,就在这时,我又听到了后门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关门声和走道里的脚步声,我全身一震!忽然的就醒了。原来还是一场梦,浑身依然是大汗淋漓,心脏在剧烈的狂跳。
我不由得有点害怕和纳闷;梦中的情景竟然是如此逼真,逼真的让人害怕。我真的起了床,后门关的好好的,我又来到前房间,发现有一扇窗户是开着,窗下写字桌上有着一小滩的水,不过是一摊无色透明的水,我关上了窗户,发觉窗外正在下着小雨。
坐着有点累,小房间又感觉有点害怕。于是就拿了被子睡到了父母的床上。就在似睡非睡的状态中,突然又听到了房间外面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随即脚步声停在了房门口,久久没有了声音。我充满了恐惧的撑起身子,朝着房门口望去。这次,我分明听到了有人在用钥匙开着门锁的声音:“是谁!”我大声的喊道,因为害怕,发出的声音竟是那样的微弱。门突然的开了,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了门口,她的头发长长的披散在脸的一边,脸上好像涂了一层厚厚的霜,脸色显得异常的白,没有一点表情。她的左手抱着一个孩子,孩子的脸也和她一样白,一样没有表情,只是瞪着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我,她右手拿着一串长长的钥匙,钥匙在她手里晃动着不时的发出轻轻的金属碰撞声。
“你是谁,你怎么有我家的钥匙!”我大声的问道,而发出的声音依然是那样的微弱。那女子冷冷的说道:“这房子本来就是我住的!”她说话的时候竟然嘴唇始终没有动过。“你------”我不由惊惧得的说不出话了。突然的又醒了,还是一个梦。醒来后又是大汗淋漓,心脏又是“怦、怦”的狂跳个不停。
我又昏昏沉沉的睡了,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我突然听到了床后边有老鼠走动的“沙、沙”声。家里老鼠多,时常能看到老鼠奔来跑去,本就是常事。但是爬到床上来毕竟是少有的事,于是我撑起了身子朝脚下处看了看;我竟然发觉有数只大大小小的老鼠一个个瞪着圆圆的眼睛,正在悄悄的朝着我爬过来。我一惊,又醒了过来。我看到母亲在床后边正在帮我盖上踢散的被子,见我醒了就轻声告诉我:“儿子,有点发热,晚上我们再去医院看看!”
去了医院打了针,吃了药,但仍然不见好转。白天和黑夜仍然做着各种各样的梦。梦中的恐怖,醒来后的惊惧,使我渐渐的对睡觉产生了恐惧,但又不得不时时的躺在床上,忍受着梦的折磨。
病依然是没有好转,而恐惧的噩梦竟然渐渐的少了,而一些轻松美丽的梦倒是多了起来,有些梦醒来后竟然有点恋恋不舍的感觉。
记得一天下午,我还是睡在了父母的床上,睡着睡着,我突然听到了窗前传来了几声悦耳的鸟叫声,我抬头朝窗外望去。窗外几株柳树在轻盈的摇动着,几只鸟儿在枝头上跳跃着,鸣叫着。一缕明媚阳光透过窗户倾泻在桌子上。我突然感觉精神一振,情不自禁从床上爬了起来。我打开了房门,屋外晴空万里,在阳光的普照下,到处是充满了勃勃生机。我禁不住朝屋外奔去,大地是一片的绿意葱葱,生气盎然。到处是一派的花香鸟语、潺潺流水。二旁不远处,山峦重叠,郁郁葱葱。山上的瀑布在山脚下溅起的浪花,形成了无数个斑斓的彩虹。向前眺望,一条蜿蜒的幽静的山间小道,一直延伸到山峦的远处。
我沿着幽静的小道朝前走去,一路上,各种五颜六色的花朵、美丽的蝴蝶伴随着我。不一会,只见一条泉水横穿过小道,泉水的潺潺流水声悦耳动听。我继续向前走去,不一会,又见一条泉水横穿过小道,在清彻见底的泉水中,游动着数条半白半红的小鱼,我禁不住俯下身去看那美丽的小鱼。突然听到远处隐隐传来一声声的呼唤声,仿佛是在叫着我的名字,我抬头寻声望去,忽然脸上淋到了几滴雨。天下雨了?我有点奇怪,抬起头向天空望去,天空依然是晴空万里,阳光依然是灿烂明媚。正在纳闷------忽然醒了。耳边依稀听到母亲在轻轻叫着我的名字,我睁开眼睛,忽然看到母亲正俯身看着我,眼泪一滴滴的滴到了我的脸上。看到我醒了过来,母亲高兴的笑了,见我要起身慌忙按住我的肩膀让我别动。
我奇怪怎么在医院里?记得下午我明明是睡在父母的床上的,而现在,忽然在医院了,而且左手还在输液。
后来,母亲告诉我;那天下了班,我一直在睡觉。起先以为我睡熟了,但很快就感到有点问题了,于是就企图叫醒我,但怎么也叫不醒我,最后只好叫了救护车。
经过了医院的诊断,我得了一种叫“梦魇”的病,需要在一个新的环境中静养一段时间。医生说,“梦魇”往往发生在身体免疫力差,精神压力大的人群身上。“梦魇”很有一定的危险性,因为人在“梦魇”的时候,恐惧感使心脏发生剧烈的跳动,如果不及时醒过来就会发生危险,有些患者常常在睡梦中突然的死去。“梦魇”时间长了还会破坏人的免疫系统,很有危险性。于是母亲就让我在医院里住了下来。
在医院里很快的认识了一位很善于讲话的病友,他在上海的一家棉纺织厂做机修工,38岁的年纪,至今仍然单身一个人。在医院里的时候很少有人来看他,因为寂寞,所以他时时跑到我床边和我东拉西扯的。他说他的父亲,说他失败的婚姻,说他犯有的昏厥病。他说的很投入,而我常常是心不在焉。但有一次他说起了他经历的最长一次的休克故事,引起了我的兴趣。他说在梦里进入了一个美丽的世界,那里像春天一样,花香鸟语,潺潺流水,溪水中还有美丽的红白相间的鱼。听到这里,我的心突然感觉到一阵紧张,我问他梦中见到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景色?他怀着余兴未尽的感慨告诉我:“那是一个美丽的仙境,在山脚下有一条非常美丽的小路,很长很长,长的不见尽头,小路上有流过的泉水,泉水是那样的清澈,在一条泉水里还游动着一条条身体白里带红的鱼------”我不仅听的目瞪口呆,我声音有点发颤的问道:“你见到了几条泉水?”他见我突然的激动起来,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慢慢的说道:“三条,对!肯定是三条。第一条里什么也没有,第二条里有红鱼,第三条里有几只黑色的小水鸟。可惜被母亲吵醒了,唉!其实,我真的不想醒过来,那梦真的太美丽了!”说着,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病友的故事勾起了我那渐渐淡忘的美丽梦境;那阳光明媚的鸟语花香,那潺潺流水,那半白半红的鱼。怎么会有相同的梦境,是巧合还是------
冥想中,我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本书。说的是关于人死后的一番描写,大意是:恶人死后,被打入了地狱,地狱分成十八层,最恶的坏人,被打入第十八层地狱,将永不超生。好人死后,将步入天堂,天堂之路是一条幽静美丽的山间小道,长长的小道有九条潺潺流动的泉水流过。九条泉水一条比一条美丽。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下,通向天堂的小道被染成一片金黄色,到过那里的人都称它为黄泉路。黄泉路上,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幽静美丽的黄泉小道美丽动人,当你走过了第九条泉水的时候,你抬头就能看到不远处的天堂之门。此时,回望走过的黄泉路,你终于可以含笑九泉,向着美丽的天堂奔去。书中还说;走进黄泉路的人仍然可以回头重返人间,但如果你走过了第四条泉水的时候,就不可能再回头了,因为那里太美丽了。
我信奉辨证的唯物主义,对唯心主义的许多论述从来都不屑一顾。但经过了那段的经历后,我第一次对辨证的唯物主义信仰产生了动摇。
那噩梦,那黄泉路上的迷人景色,还有那与他人经历的相同梦境,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常常的困扰着我,久久挥之不去。
住院一个星期后,随着身体日益的康复,那些奇怪的想法和念头渐渐的散去了,特别是在出院前几天见到了父亲后,所有的一切就都成了过去。
那天的下午,我正静静的坐在床上看书,忽然看到了父亲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父亲一个人站在病房门口,正在东张西望。“爸爸!”我激动的喊了起来。我还没来得及下床,父亲已经快步来到了我的身边。“爸爸!”我哭喊着扑到了父亲的怀里,父亲紧紧的抱紧了我。
父亲终于被放出了“牛棚”获得了自由。虽然父亲天天还要写检查,但重要的是家庭获得了完整。从此,家里又有了久违的欢声笑语了。而缠绕了我整整一个多月的“梦魇”也从此再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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