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过 年
伊 焕 章
凛冽的西北风不再那样刺骨,飞舞的雪花收敛了羽翼,板着冷面孔的寒流仿佛变得温和了。到了这个时节,大概年就要来临了。所说的年,当然是春节啦!
每当春节到来之前,无论南方还是北方,穷人还是富人,都要紧张忙碌一大阵子。熟人见面都要问一声:“年忙得怎么样啦?”主要是忙着准备过年的吃穿等用品。仿佛去行军打仗一样,兵马未到,粮草先行。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往往女人是最忙碌最辛苦的。记得小时候过年,一家人属母亲最劳累。一进腊月里,披星戴月打完场送完粮的庄稼汉,喝足烧酒,躺在热炕头,开始舒展筋骨。可女人却不能。这时候,母亲为全家老小能够欢欢喜喜过个年,不断擦着脸上的汗水。把那盘石磨推得隆隆响,磨出又细有白的面粉,好让全家在大年初一吃一顿像样的饺子。在磨眼里加上水,磨出粘粘的黄米面,炸一大堆年糕。随着石磨转了一圈有一圈,就转到年根儿底下了。腊月二十三是小年,是送灶王爷“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日子。在灶王爷的牌位前,母亲虔诚地双手上一柱香,摆上馒头之类的供品。待到落日余晖褪尽的时候,请下灶王爷,放进灶坑里点燃。灶王爷就通过火炕顺着烟筒青烟直上云天了,是否上天言好事,无人知晓。紧接着是二十四写大字(即写春联),二十五扫尘土,二十六烀猪肉,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把面发。若是小进二十九就是除夕,大进三十过年。
母亲忙完嘴里吃的,该忙身上穿的。平时舍不得花钱做一件新衣服,但逢年就不同了,不管布料优劣,扯上若干尺布,全家老小每人都要缝制一件新衣服,大概以示除旧布新。还要穿一双新袜子(红色的),预示新的一年走好运。在昏黄的油灯下,母亲熬红了眼睛,一件件新衣服,在母亲千针万线的穿引下,终于告成。母亲吹灭了油灯,长长吁了一口气,好像在一生中又完成了一项重大使命似的。
说年来了,年就真的来到了。在红春联绿挂起与瑞雪交相辉映下,在鞭炮炸响烟花腾空的震撼下,门外走进一位手打竹板唱着喜庆歌念着祝福词的老人,给家家送来了财神——画在纸上捧着金元宝的一位老爷爷。不但要笑纳,还要掏出零钱,以示诚意。这是第一次接财神。为了真正把财神接到家,好在新的一年里发财,还要隆重举行第二次接财神。那就是在吃年夜饭之前,几乎把家里所有的烟花爆竹集中在一起燃放。
在震耳欲聋火花四溅激动人心的时刻,仿佛家家都接到了跷首企盼的财神。全家老小,心花怒放,齐聚饭桌上吃一口鱼(不管大鱼小鱼),表示年年有余(鱼)。打开陈年老酒,醉他一回。一家人完全沉浸在浓郁的新年气氛中,忘却了人生中的一切烦恼和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