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涌动的人流、车流,来到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兰州这座城市。
看那高楼林立、店铺繁多、车水马龙的繁华街市,以及那些脸上挂着自信、穿着时髦、步履匆匆的身影,还有那修剪整齐的花草树木,都沉浸在一片喧闹之中。
午后的城市上空,飘起零零星星的小雨,把街道洒得湿漉漉的,风景树、广告牌、路标等好像刚刚洗完澡,色彩艳丽了起来,显得非常新颖,好像在和行走的美丽女人们比靓丽。
信步于行人的中间,思绪便回到许多年以前,那年少轻狂、心比天高却不知偌大一座城市而何处是我安身之所的窘迫之形浮于眼前。
二十多年前,刚刚毕业的我和几个同学首次来到这座城市,把生活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里。那时,信息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手拿的那个中专毕业文凭引不起用人单位的兴趣,在省城举目无亲,一切都得从零开始。为了首先解决吃饭问题,在一个老乡的介绍下,我们几个成了一个抢修受损铁路工队的工人,有的铁路路基受损的地方因交通不便,便用竹筐这种最原始的工具抬沙土和砾石,遇到工作量大的塌方,有时一连几天几夜不睡觉,一有空闲,几秒钟就可能坐着进入梦乡。那时,火车的电气化程度还不高,大部分火车是用蒸汽带动的,有时,我们坐在刚抢修好的铁道旁喘息,那些开火车的司机便会随着汽笛的鸣叫,把一股蒸汽像用高压龙头般给我们喷过来,蒸汽携带着地上的泥土,弄得我们满身满脸的泥水,真是狼狈不堪,而那幸灾乐祸的司机却把头伸出窗外,得意洋洋地欣赏我们落汤鸡般的滑稽模样。晚上睡在火车道旁边不远处临时搭建的简易帐篷内,半夜呼啸而过的“哐嘡”声震的地动山摇,多少次在惊悚中仓惶而起,咚咚的心跳声似乎比火车的声音还要重。到后来,我便到郊区去帮助别人栽松树,每天扛着铁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整天就是挖坑、栽树、浇水什么的,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林工。因为劳动繁重,穿的鞋子破得露出了脚趾头,平时很少上街,上了街,别人便会投来看乞丐似的目光。再到后来,我便去了一个生产电焊条的工业企业,什么球磨啊、拉丝啊、装箱啊、发货啊的事情我都干过,这个企业的条件还不错,上班、吃饭、睡觉、洗澡都按时比较正常,至少感觉人的生命有保障。最后,终因感觉在这个城市难以立足而被淘汰出局,终究成了这黄河铁桥畔一段令人难以忘记的、自我嘲讽的回忆。而如今,当年同来的有几个同学则通过自己的艰辛努力终于留在了这座省会城市,买了楼房安了家,而像我这等缺乏开创精神、没有出息的人则回到了家乡,回到了我们这个县城。从此,只有参加培训会或者有其它什么事情,每年偶尔才来一两回省城,因此,关于这个城市的街街巷巷便在脑海里既清晰又陌生。
如今走在那些匆匆忙忙的身影中间,让我禁不住十分的惭愧,当年我若不像一个逃兵般,夹着尾巴回到县城,现在是否也挺胸抬头、步履潇洒地行走在这繁华的街市?或者在那科技街、电子商城、东部市场、西关什字什么地方开一商铺摆一小摊,红红火火的做生意?是否也能走得那样从容?而现如今于我而言,只是这个城市的匆匆过客,只是一个漫无目的、四处闲逛的游客,就像那山间小路上的蚂蚁。
站在黄河铁桥边向远处眺望,只见那高高低低的楼房在白塔山的衬托下是那样的富有立体感。想当年面对奔涌的黄河,曾有过多么高亢的激情和豪迈的感慨,坐在桥岸拍摄的照片是那样的年轻自信,是那样的朝气蓬勃,可如今,奔流不止的黄河水啊,已把当年的激情、当年的豪迈、当年的感慨、当年的自信冲刷的片甲不留、浑浊不堪。
有人说,生活在穷人当中,思维和行为也会慢慢变成穷人的了,我觉得太有道理了,我深切的感觉到,生活在偏僻的县城乡村,连性格也逐渐变成偏僻的了,一切都四平八稳,按部就班,以致对某些人或者事物的看法、对某些领域、社会现象发展趋势的判断总跟不上时代发展的节奏,合不上最终出现的结果。
我本想去看望当年和我同来而留在省城的那些同学,但总觉自惭形秽而不敢面对,想必人家的居室肯定是十分的富丽堂皇,事业也是十分的飞黄腾达。而我,辛苦一年,所得的收入,在亚欧商城里却连一身像样的衣服也置不全,还有什么颜面去拜访人家呢?常言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既然有了城乡之别、贫富之别,不去也罢。原来人是个极奇怪的动物,不仅有物质上的贫穷,就连精神上也会产生贫穷。
大城市,你热闹、繁华、富有,是许多人向往的地方,可你,却让一部分人的梦想得以实现,而让另一部分人的希望破灭。像我等这样反应迟纯的人连在城里走路都不适应,以至于从路的这边走到路的那边,需要做无数个左顾右盼,寻川流不息的车辆何时空出一段距离来容我通过。
看来,我永远也融入不了繁华的城市,永远就是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群中的一分子,醉卧山坡、躬耕陇上就是我最佳的选择,最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