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箩穷,二箩富,三箩罩箩扣柴卖……按照这个说法,我是个穷命,生下来就只有一个箩,所以到如今还翻不了身。虽说每天晚上我都做着发财的梦,可是这梦总是不灵验,梦中到手的一笔财,醒来了全不见踪影,两手空空,其穷也如故。
当然,我也不那么怨天怨地,因为我终究不是最穷的,还有退休工资养着呢。这点钱当然不能算多。报上说,中国平均工资最少的是黑龙江,人平才二万九千多。可是,我若有了黑龙江的平均水平,也就要大手大脚用几回钱。我想有了最穷的黑龙江的水平,我也可打个的到县城里去富上一回。可惜,我离这个最低标准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人家算平均的时候,也许一时疏忽,没把我们这种人算进去。工作疏忽的事不论今古都有的,也不好说些什么。
今天下午过河走学校对面的田间小路,我这种穷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我的视力仅零点零一和零点零四。两个零之后加个一或四。这是什么视力,你们当然无法想象。对面的房屋是什么样儿,我当然是看不清的。六年之前走过那条路,那也是为了锻炼身体走的。今天再走一回。几年没到,这儿变化就很大了。那房子的华丽真的让我叹为观止。那里住的人可真的有钱。时常看到小车从那儿出进,今天才知道小车对那些住户只不过是小事一。
在学校这边,很多田里种上了油菜。在那边,却没有发现哪丘田间有油菜。这就看出了穷与富的区别。这边田间种的油菜,是退休老师种的,老师的日子过得皱巴巴的,当然想做点生产抓点收入作贴补。譬如我家就种了油菜,靠的当然是我老婆的劳动力。今年油菜花生总共打了七十斤油,恰好可供半年之需。可河对面的农人却不愿意种油菜,我想是其儿女有钱供养父母,所以也就用不着种油料作物了。
只走在公路上,看惯了谁家穷谁家富,从来不去想,比较偏僻处的人家过得怎么样。今天看了,知道人家日子过得那么好,也就有几分愧颜。当年同学像我这个样儿日子过得皱巴巴的,恐怕就我一个吧。说没才能吗?书是读得的,考什么都不怕,二十来分钟把卷子做完,考到快六十岁了还是如此。可是,天性没胆,总不敢在能挣钱的路上闯荡。世上最穷的人只能是尽职尽责的人。如果我多一点点儿私心,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皱巴巴的过日子。碰上个老婆比我更谨慎,什么投资的心思也没有。如果当年倾其所有在县城买下一弄房子,现在吃着房租饭,倒也衣食无愁。可这个想法老婆也不同意。于是我也没了发财的机会。发财的人从来就是大胆的人。
可我也只能怨自己的命。我天生的近视,小时候生活太苦,得了中耳炎,把听力损害了。视听都不佳,同人交际往往出笑话。所以我注定当不好领导,也就避开了领导岗位。可在中国不当领导哪有机会发财呀。没当官就从没人大包小包地给我送呀。
一个初中的同学当上了副县长,我去看看他,他没理我,同另一个客人说着话,我只好走了。他有了这点小官,也就发了财。房子多的是,吃房租都可以供他花这花那。可见当官,现在同古时候一样都是致富之路。千里当官只为财呀。
走了一个小时,到了家,写下这么几句。不再写了,又心态平和了。河那边不是人人都富,河这边不是人人都穷,虽说我的工资不够最穷省份的最低水平,可是在这个县里比我穷的农大哥还多的是呢,我又何怨何求?我现在的日子不是过得很好吗。什么都有呀。三十多年前那种日子才真的是不堪回首呀。只不过有的人总想把当今的社会拉回到三十多年前的那条路上去,那才是应当忧虑的。不过我想,如果有人想回到三十多年前的路上去,首先站出来反对的恐怕不是读书人,而是农民。本来农民是最好对付的,可是农民数量太多,也不那么好对付呢。我吗?大树底下好歇阴,什么也用不着管。也许三十年后我作古的时候我们的制度还是这个样儿,我急什么?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