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花开了,清香一缕缕飘散,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空气透明而宁静。这样的午后,本是看书的好时光,可总有一些美丽的感动从记忆深处跳将出来,使我无法静心。索性放下书,将这些感动记录下来,留待以后坐进摇椅时慢慢回味。
那年,我从老队调至另一个在靖边打井的队去上班,九月份的天气早晚已经有了寒意,而正午的阳光,却是对秋高气爽最贴切的形容。汽车出了环县县城一路向北,路两边挺立着一棵棵白杨,挺拔的树干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银光,每一片白杨树的叶子,经历了秋霜洗礼,满眼的金黄。路边偶尔夹杂一两棵叶子艳红的杏树,仿佛是专门衬托那一路的金黄。银光、金黄、艳红就像跃动的音符,陪伴着深青色的柏油马路一直伸向远方,与塞外瓦蓝瓦蓝的天空形成鲜明的对比。远处的天边,不时有朵朵白云变幻着各种姿态在聚集,似乎酝酿着一场更大更美地绽放。我坐在拉设备的大型货车副驾驶座位上,眼界开阔,一切真正意义上的金秋美景尽收眼底,沉静在这样静美的秋色中,我尽情地欣赏,甚至不敢大胆的呼吸,生怕惊动了天地间的美。多年后,我问起当年送我的老公,他只记得那时短暂的离别带给他的伤心及担忧,他当时一门心思考虑的是我一个人在新的环境怎么办,至于我说的美景,在他的眼里,从来没有出现过。
去年在“海螺沟”欣赏贡噶雪山的云蒸霞蔚,出山时,正是孩子们放学的时间,三五成群的藏区孩子,沿着公路回家。当我们的车子经过三个孩子身边时,司机师傅远远就放慢了车速,并打了一声喇叭,只见那三个孩子一齐转身,面带微笑,双眼纯净而美丽,向着车子行注目礼,并举起右手,给车上的游人敬少先队礼,直到车子缓缓地开过。司机师傅告诉我们,甘孜政府将每年旅游收入的5%投入教育事业,老师和长辈会经常对孩子们讲,每一个到藏区来旅行的人,都是来帮助他们完成学业的,应该存一份感恩的心,所以孩子们就以敬礼作为回报。当车子再次追上一拨孩子时,孩子们照样站定向我们敬少先队礼,这时车里的每一个人,都向孩子们挥手告别,有人举起相机,定格了这一美丽的瞬间。司机轻轻鸣号,孩子们注目敬礼,阳光下,纯洁虔诚的眼神,恭敬的少先队礼,胸前随风飘起的红领巾……我的心里突然多了些什么,眼睛湿润了,进藏区时,我怀揣的那种很重的虔诚的心情,感觉慢慢地找到了归宿,虽然,我没有及时抓拍下孩子们敬礼的瞬间,但那一拨一拨站在山路边敬礼的孩子,还有他们那纯洁虔诚如雪山顶上白雪一样的眼神,至今还深深地印在我脑海深处,回想起来还会感动,成了那次旅行记忆深处最美的风景。
有一年国庆节我去钻井队探亲,清晨的大山中,深秋的浓雾如梦似幻,我踏着露水与泥泞,沿着井场边的小路,在山边转转。井场下面是一层一层的梯田,梯田里种着土豆、玉米、向日葵,还有金黄的大南瓜,雾气像蒙蒙细雨,随处飘散,发黄的玉米杆,叶子向下掉着,虽然苍老而疲惫,但却都在腰间挂着一两个沉甸甸的玉米棒子,像迟暮的老人向人们展示自己的成果一样,透着一股沧桑的美;让秋霜打成黄黑色的土豆秧子,在浓雾中蔫蔫地等待着,等待着人们刨挖秧苗下高高隆起裂开的土堆,那里面藏着土豆整个夏天的心事;一心向往太阳的向日葵,终于累坏了,顶着重重的葵花盘,沉沉的低着头打瞌睡;只有那几个大南瓜,傻傻地躺在地里,跟没事人一样,等雾和露水给它们洗脸。
“秋天来啦,秋天来啦,山野就是美丽的图画。梨树挂起金黄的灯笼,苹果露出红红的脸颊,稻海翻起金色的波浪,高粱举起燃烧的火把。谁使秋天这样美丽?看,蓝天上的大雁作出了回答,它们排成一个大大的‘人’字,好像在说——勤劳的人们画出秋天的图画……”
山那边远远地传来读书声,虽然是带着很浓鼻音的陕北普通话,却很流利,像十来岁孩子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在背诵课文,在一遍接一遍地朗读着。我仔细聆听,寻着声音向前走,想看一看是怎样的一个孩子,在这样的浓雾下,如此用功地学习。国庆节期间学校放假,应该不是在学校早读,那会是在自家庭院,还是在田间地头?寻着声音,不知不觉,我走过了一陇梯田,转过山峁,钻机的轰鸣声变得沉闷,孩子的读书声却越来越清晰,我望向另一个山峁,没有发现学校,也没有发现农家的窑洞院子,只有一梯一梯的山田,在大雾中慢慢苏醒。我还想绕到对面山上去看个究竟,却发现露水已经打湿了我的鞋子,鞋底也粘上了地陇边的泥,又厚又重。回头望望,我离井场有些远,不能再向前走了,站在山边,寻着声音孩子的声音,空灵而静美,仿佛就在耳边,却总也看不见在什么地方,那读书声让笼罩在浓雾中的大山突然有了主题,有了色彩,有了灵气。
以前,我总以为美丽的风景要在大自然中去寻找,却忽视了人才是美丽风景中的主角。生活中的美随时随处都有,时光飞逝的某一瞬间,也许就是你我偶遇美、感动美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