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叔，又去修桥啊！”三伯扛着锄头，拿眼瞧着程子叔背上的竹篓。
“呵呵！”程子叔笑了笑，慢慢向着河床走去，花白的头发已经被秋天的凉风吹得乱糟糟的。
“哼，这老东西！不是傻么？亏得有力气背石头！”三伯一边往村里走，一边心里嘲笑着。
打谷场上的农活已经闲了下来，正围坐着七八个村民。三伯远远地看见了，也迈步走了过去。
“三伯，”一个鱼泡眼的男人高兴地说道，“听说了么？村西的张老汉去赶集的时候，独轮车翻到沟里了。他自己也好险掉下去！”
“哎呀！有这样的事！”三伯也笑起来。
鱼泡眼激动地说道：“可不是么！我正看到了！我先前还告诉他，别推太多东西，又没有路！啧啧，他倒是不听，翻车了吧！”鱼泡眼眉飞色舞，仿佛做出了极大的成就。
众人哄笑起来。
“车上推了什么东西？”三伯好奇地问。“一车的黄豆，他自己种的。哈！袋子都开了，他全家人只好一粒粒地捡起来！”
众人都大笑了。
一个肥胖的女人抢着说：“我就好！我可不走那里，我是从河床过去的！”鱼泡眼恍然笑道：“河床可是又深又宽，好在没有水，真难为你了！”“那可不是么！”胖女人得意洋洋地说。
三伯心里暗笑，瞥着胖女人肥大的身材，忍不住地乐。手中把锄头拭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上面看不见一点泥土。美文
鱼泡眼恭维说：“三伯，你什么事都明白。你说县里，什么时候给咱们修桥？”
“这我哪知道，”三伯停下手，有点窘迫，“县里那么忙，总得有时间了，才顾得上咱们。”
胖女人笑着说：“不是有傻程子给咱们修桥么？”“对么！傻程子不是天天背石头么。”“不错！”
众人都笑了起来。
鱼泡眼问道：“你们说他自己出钱出力修桥，他图啥？”胖女人接口说：“图个名声呗！让大家念他的好！”三伯哼了一声，说：“这有什么名声了！就算有了，大家难道要选他当村长么？”
“说的是。”
“三伯说的是。”
“那他图啥？”一个人又问。
“他不是叫傻程子么？”
“哈哈！”
众人又大笑了。
“嗬！你们都在这儿！”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气势汹汹地奔了过来，“你们看见傻程子了么？”
“背石头去修桥了。”鱼泡眼小心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横肉男人恼怒地说道：“昨天我在村边看见了一块石头，是好的！修我家猪圈正好。哼！”他气愤愤的，“肯定让傻程子背走了！”说着，又奔走了。
鱼泡眼见横肉男人走远了，冷笑地说道：“村边的石头，又不是你家的！”
“管他呢！反正又不是我拿了。”胖女人不在乎地说道。“不错！”
众人就又说笑起来。
一会儿功夫，横肉男人抱着块四四方方的石头，走了回来。三伯笑着问道：“就是这个石头么？”横肉男人不满地说道：“不是这个！谁知道他把石头弄哪了。我就从他桥上拆了块儿更好的。”
“哦！”众人都恍然大悟似的笑了。
横肉男人略显愤愤地走了。胖女人满脸笑容，说道：“你们猜，傻程子现在生气么？”鱼泡眼也高兴地说道：“肯定生气，桥都让人拆了，能不生气么！”“哈，那不是他自找的！”一个人蔑着眼说道。
众人都神采飞扬起来，仿佛过年的时候，看了一场大戏。
“傻程子可真是有意思的，”鱼泡眼笑着，仿佛鼓着两个圆泡，“天天老早起来，整个村里扫大街！他也不嫌累。”一个人摇着头，无法理解地神色：“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前天我去山上割草，抽根烟他都不让！”“嗬，这样呀，他管得着你么？”
忽然，一个小孩边哭边跑了过来，叫嚷着：“老傻子摔死了！老傻子摔死了！”
众人都吃惊了，忙问小孩：“怎么了？”“老傻子摔到河床上啦！”小孩指着河床的方向。众人呆了，仿佛几个木桩一样。
秋风吹过，卷起打谷场上的草屑，纷纷扬扬，弥散向远方天际。只有草屑上偶尔反射的阳光，闪耀着炫烂的光泽。
岁月蹉跎，又是一年的秋天。
王伯扛着锄头，停站在桥头上。看着桥头刻的几个字，“纪念程子老人”，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王伯忽然想，如果当初大家都做了点什么的话，或许，程子叔就不会死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