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冬无雪。当节令入春后,天却阴翳起来,鼻息中有湿湿的凉意,似要落雪了。
天阴暗着,不算很冷。大约太阳落山了吧,天地一色时,路灯亮了,但雪还没有来。仰望夜空,在灯光的映衬下,或者是初月和星光的投照吧,阴云半明半暗,脚下的路还依稀可见。我知道雪不会很快落下。大约要等深夜了。
我在夜中徜徉,竖起衣领,双手揣兜,看车灯明灭送迎,听乐声起伏飘荡,在川流不息的光与影中,看我的影子被拉长、缩短、消逝、再拉长……
至僻静处,方觉夜色渐浓,阴云增厚,寻不见了我的影子。本有晚归晚睡的习惯,要落雪的夜晚自然不会早睡。转回屋来,在书中静候雪的到访。
夜渐渐深了,已有睡意。窗上凝着水汽,不见夜色。出得门来,才知夜半约客客已至——晶亮的,闪烁的,飘逸的,在漫天里。雪花,在静夜绽放了!
在静夜绽放,我听说有昙花,有紫薇,但在冬日的静夜里绽放的,大约只有雪花了。雪花,依然是花,我感觉它并无二致。从水里来,到天上去,在云中孕育,在静夜绽放。它的绽放是灵动的,从幽暗中洒落,凝于发际眉稍,结于枝头草茎,覆于山头大地,到处绽放它的身形。无论山野海川,无论蔽室高楼,无论童蒙老叟。它尽情绽放,在灯光中飘舞,在我眼中闪亮。不知雪花是否有香,但在我的鼻息中,有它如薄荷般的清凉。
我静静地感受雪的绽放,看它发于水,积于云,绽于木,落于地,凝在我心头。
自然,除却今日,在静夜绽放的,还有明月。明月自然有,红月不多得。曾经,在月圆后的一个静夜里,我看见一轮火红的月亮,才露出山头,羞怯般与我对望。看过月全食时的“红”月亮,倒不是这般的红。多次望月,不曾见如此绽放的红月亮。我不知为何有如此红月,更不知月为何如此般红,难道在它平静的表面下也有不安与躁动?待月升高时,它便依然皎洁了。
在静夜里,绽放的还有流星。它闪过天际,留下短暂的明亮。我不知道它是上天送信的白驹,还是群星舞动的剑气,若生命如此闪亮,哪怕如此短促!
在静夜里,一同绽放的还有我的思想。夜,消逝了光与噪,滤去了华与奢。我相信,夜是一种精灵,在人们熟睡时,它会剥去虚拟的外衣,摘下伪善的面具,赤裸于世间,在睡梦中展示每个人的真实。我在静夜里与大自然对话,感受时间的流淌,绽放我的思想。我采撷自然的雨露,历经社会的碰撞,体味人生的酸甜,绽两三花瓣,发一缕幽香,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