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秋风萧索的窗台上,我忽然怀念起妖娆的暮春来。只有暮春,才能渲染出姹紫嫣红的气象,也只有暮春,才能点燃胸中这一棵濒临寒冬的心。
南国城市的秋,往往不够干净利落。除了空气里偶尔浮散的凉雨之外,你实在找不到其它任何关于秋末初冬的影子。路旁梧桐树,依然挂着许多叶子。印象中,这类按汽车尾气指数排成的绿化带,似乎从来没有过重生的预兆。
对于所有树木而言,秋是死亡的悲歌,亦是重生的礼赞。秋的到来,不但预示着明年的茁壮,更代表着体内岁月的逐增。因此,树木的城市,总是让人在深秋里觉得悲凉。它们像因犯错而被勒令罚站的孩子,远远地立在教室之外的操场上,不闻朗朗书声,不知四级轮转。
它们日复一日地站在车流汹涌的马路旁,单薄的身躯释放出所有蕴藏在年岁深处的氧气。它们在城市的霓虹灯下逐渐丧失年轻的光彩,渴望季节的心和成长的勇气。如果它们还记得儿时的伙伴,那么它们定会恍然泣不成声。
它们的伙伴被载到了乡野山外。那儿也有夏风也有夏阳,有秋雨亦有寒雪。它们在无边无际的山崖里,享受着一棵树的自由。它们的身躯不被电线所缠绕,它们的落叶不被路人所攀摘,它们的根同样不会遭受水泥石板的束缚。
城市的树,总能画出孤独。神色匆忙的行人,不会想起它们的存在;高飞的鸟儿,亦不会轻易落在它们的肩上;至于孩子的攀爬,那是一种多年难遇的奢求。
此刻,我坐在高楼的一扇花窗外,遥望城市的秋末初冬,揣测泊油路旁的树之心。我想,如果我是一棵树,一棵站在川流不息中的树,那么我会停止哭泣,祷告我的来生。
来生我不愿做一棵树。即便,会有睿智的人将我带到他的家门口,给我充足的阳光雨露,为飞鸟搭建安适的巢。
这些都不是一棵树的梦想,也不是一棵树该有的命运。我宁愿,自己能像白杨那样,倔强而又无悔地守在茫茫戈壁上,用微弱的绿和有限的树荫,点亮行人绝望的眼睛。
为了躲避一切人世的马路和挑选,来生我只愿做一朵美丽的池中莲,春动夏开,秋尽冬灭,安静地毫无顾虑地站在深邃的池中,用一朵莲该有的圣洁,来承受一个又一个四级的检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