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开往回家的公交车上,望着窗外三三两两的行人和一闪而过的各异建筑,谁是谁的过客?我们彼此心知。车内,此时并非下班高峰期,稀稀疏疏坐着十几个人。在这加长版的空间里,显得尤为的空旷、松散。
不知何时,旁边坐了一个小男孩。转身看了一眼,大约六七岁,黄色T恤,蓝色牛仔短裤,一双凉鞋,不安分地坐在座椅上扭动着。看了看前后和右面,他是一个人坐车吗?好像是。
窗外毒辣辣的阳光照射进车里,即使开着空调也能感受到此时太阳光的灼热。但是对于我们这种刚毕业正在找工作的人来说,奔波于各种场合下的面试都是烈日、风雨无阻的。
小男孩去了对面的一个空座位。他的旁边坐着一个应该还是中学生的女孩。女孩带着耳机玩手机,对于小男孩的不安分动作,一概不理。小男孩拿她的扇子扇风,她装作没看见;小男孩抓着两边的栏柱跨在行人道间,她也视而不见。坐上趟车,才听见司机叫住在公交车上不安分走动的小孩要安安分分地坐着,不能随意走动。一个转弯或者急刹车就有可能让孩子摔倒。可是,这个小男孩却像是放飞的小鸟,在公交车上来去自由的玩耍。好像,这里就是他的游乐天地。
小男孩再次意外地来坐在我的旁边,指着我的右手臂腕,“阿姨,你这里怎么了?”好奇稚嫩的童声似乎还带着丝丝关切。这是很多人都问过的问题。我随口就说:“胎记”。确实,我右手臂手腕处有块拇指印大的黑色胎记。听妈妈他们说,刚出生那会儿,这个胎记只是一个小点,随着我年龄的增长,它也长大了。他们还说,幸好这个胎记打在手腕处,要是打在脸上就难看了。那样,无敌便是毁容。
小男孩低着头,闷闷地自说:“我怎么没有胎记呢?”而我,却因为他的那声“阿姨”心里早已不是滋味地扭过头,继续看着窗外。窗外的景象预示着到了哪里,但是还是不知。只是在心里闷闷地想道:原来,我真的老了。
不知什么时候,小男孩已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白色耳机。似乎有点烦躁的心思,缠绕着的耳机线在他手里就像一团乱麻。最后,他好像实在是解不开了,对我说:“阿姨,这个耳机送你。”说着还不忘把耳机往我面前递。看着他有点烦躁的心里,我摆了摆手,轻轻说了声,谢谢。继而又是对他的一阵无视,看着窗外。但是小男孩并没有放弃,而是继续拿着耳机送到我面前,一直说:“送给你”,“送给你”,“送给你”。可是,他的热情换回的却是我无视地摆手拒绝。
小男孩悻悻地坐回对面的空座椅上,低头继续解还没解开的耳机线。余光渺渺,他应该是很失落、很难过的吧。
下一站,我就要下车了。
坐在前面的一位中年妇女叫了一个名字,没听真切。但是她接着说的话,我知道了,她和对面玩手机的女孩和小男孩是母女、母子关系。她大概意思是要女孩看住小男孩,不要让他随意乱走动。走动,还是含蓄的表达。此时,小男孩已经又从前截车厢走到了后截车厢,蹦蹦跳跳地从对面座位跳到这边座位。最后,小男孩又在我旁边坐定。但是,他不安分的性子却是一刻也没停息。坐在座椅上,双手抓着两边座沿,双腿伸直,慢慢往下滑。看得出,他似乎在感受刺激。
原本以为他不会再来我旁边坐,但是看着此刻顽皮的他,才发现原来爱记仇的只有自己。
站台要到了,我起身准备去下车门口等着。小男孩收了收腿,让我出去。在我踏下座位的那一刻,小男孩笑得甜甜地叫了声:“阿姨拜拜。”
我转身回他以真诚开心的笑容,“拜拜”。虽然对他的那声“阿姨”还是心有芥蒂,但是在离下车还有一点点的时间里,我回头再仔细地看了一眼小男孩。他正蹲坐在刚才我坐的座椅上,双手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丰富而又复杂的世界。
车,停了。我,下车了。
往后走的我,却不敢扭头看刚刚还趴在车窗上看的小男孩是否现在还在。走过车尾,回头看着渐渐开走的99路公交车。谁是谁的过客?谁也说不清。但是,那不可遗忘的一瞬、一刻、一段终将成最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