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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问题少年 | 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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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单读“新青年计划”第九篇文章,作者路丁。
初读这篇小说会让人想起《等待戈多》,少年穿梭在树林里,平淡的日常对话被赋予了意义,隐喻无处不在。这是作者对于一个人“青年时代”的探索,在这个如同迷宫一般的人生阶段,他们真正恐惧的是什么?这片密林的尽头在哪里?再往前走会是出路吗?没有人知道。
作者说:
“我一直就对青少年的心理状态很感兴趣,因为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阶段,是一个异常迷人的阶段,当开始描写这种阶段的时候甚至会产生一种矛盾奇怪的情绪——既带着邪恶的权力感又有几分怜悯同情。我开始设想将两个脆弱柔韧的少年扔进一个密林之中会发生什么事情,密林当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密林,是一座复杂的心理迷宫,任何东西在这里都被考验,都显出陌生的真面目。他们,亦或也是我们迷失在密林中,又互相寻找,秘密从来就不会明显的公开,隐喻才是绝对的目标。”
《密林》
路丁
1
他站在我旁边撒尿,尿声犀利地传进我的耳朵里。我低头看了看,他尿在枯叶上,尿水四散飞溅,就像尿在硬皮革上似得。
我转身向前走了几步,看着远处的风景。但没什么风景可看的,只有无尽的树木,碧绿碧绿的树叶几乎遮挡住了所有的空间。几块阳光穿透下来,落在枯叶上再次被分割。树林深处有虫鸣,很响,仔细而专注的听得话会产生一种恐怖的感觉。
我听到他走过来了,脚踏在枯叶上发出的咔嚓咔嚓声在这个树林里显得格格不入。我们本身就是侵入者。
“继续往前走吧。”他说。
我点点头。
我们是偶然发现这个树林的,原先我们以为这只是一片小树林,但进去后,我们发现这或许不是树林,而是一片可以称之为森林的树林。我们越走越吃惊,等发觉时,我们已经被无数树木包围了。
“我从来不知道我们这儿还有这么一片森林。”他对我说。
“我也不知道。或许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我们踩着枯叶往前走,脚下一直沙沙作响,在这样一个静谧的世界里,任何声响都惹人厌恶,除了那些虫鸣,它们本身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我想更加小心翼翼一点,可枯叶到处都是,我的脚总能踩中一两片叶子。他倒显得若无其事,他从小就是这样。这点有时让我厌烦,有时又让我感觉轻松。
我们一边走一边往四处看,这里生长着许多不知名的植被,这些碧绿的深处像有着令人窒息的黑暗。这片森林太过原始,就像几百万年都不曾有人来过。我只在意一种生物——蛇。它们总是悄无声息地潜伏着,在你最不经意间就给你两个血点,毒素进入血管后就拼了命地要将所有血管都占据完。我担心我们进入了蛇的领域而不自知。
“小心点,注意看有没有蛇。”
“这里不会有蛇的。”
“小心点总没有错。”
2
我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有关蛇的。
那两条蛇缠绕在一起,一开始我以为是双头蛇,我被吓住了。但我并不担心,因为四周围了许多人。那是在一条小道上,四周都是未被开发的土屋土墙,黄昏的光线与它们映照着,有一种冷漠苍凉在沙漠边缘的气氛。
它们被堵在一个角落里,时不时有人捡起一块石头砸过去。我甚至对那两条蛇产生了怜悯的情绪。外婆用手遮住我的眼睛,她不想让我看这个场景,但她并没有叫我离开。在黑暗中有几丝橙红的光像云雾那般在我眼前飘忽不定,那是从外婆手指缝隙透过来的光线。我突然开始担心:那两条蛇会在临死前飞跃一次,轻轻咬一口我的脚腕。我的心理作用开始产生了效果,我的脚腕隐隐作痛。
我走在路严的后面。我们本可以并排走着,但我想走得稍慢一点,我要观察很多事物。这时,路严突然喊道:“快看。”
我以为他看到蛇了,但原来是一颗残破不堪的树,另一半悬挂着,通体焦黑焦黑,只有一根较为粗壮的枝干牵连着它们。那断裂处还很新,可能就是昨天才被打断的。
“可能是被雷劈中了。”
“据说可以辟邪?”
“这倒不清楚,但看着这种现象总会感觉到一种被注定般命运的悲剧意味。”
他突然沉默了,好像被谁捂住了嘴似的,等我们走过那棵树之后,他才开口说:“注定这个词是不是本身就带着一股悲观意味。”
我听出他这句话并不是想要我回答什么。
我耸耸肩,继续观察四处,那些杂草中肯定潜藏着什么。我得在它们发动袭击之前就躲避过去。
“我以前有跟你说过吗,我小时候看见了一条双头蛇被砸死的事。”我突然发觉自己说错了,那并不是双头蛇,只是两条蛇的缠绕,但我没有改过来而是继续说下去。
“没有。”
他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心不在焉,好像仍沉浸在那颗树和那句话里。
“似乎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有一点值得说一说。”
他走得很快,一大步一大步地踏在那些杂草上。地上不再有像刚才那样满地的枯叶了,我想我们应该过了一个区域。
“我现在这么害怕,其实是怕蛇来报复我。小时候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话,如果你打死了一条蛇,那条蛇会将怨恨留在你身上,这种怨恨会传达给其他的所有蛇类,它们能感知到这种怨恨,就像是一种神奇的频率或者波似得。一旦你以后落单地走在蛇的地盘……”我独自啧啧了两声,想要驱赶脑海中的想象。
“可那条蛇又不是你打死的。”他像终于回过神来用一种恍然大悟的声音对我说。
“但我是旁观者,旁观者在一定程度上是帮凶,可能也是最可恨的一种人,甚至比亲手杀死它们的人更可恨。”
他仍大步地走着。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他可能会因为这种小事而耻笑我,他经常这么做。
“我是搞不懂这些,不过我倒愿意相信这种事。”
这让我有点诧异。
3
我们走在一片密林之中,到处都是树,细而长的树。我要不断地侧身才能勉强不碰到树上,他也是如此,他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要花精力和时间小心地扭转身子和脚步。树多到让我们恐惧的地步。
“要不往回走吧。”我往后还能看见树与树之间的间隔不像现在这么密集。
“不行,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反而越来越有趣了吗?”他的声音听上去虽然有点干涩,但确实夹杂着兴奋。
我也不想一个人往回走,于是只好跟着他在这片密林中穿梭。
“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可能因为无聊,也可能因为他想说点什么,他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后这么说道。
我绕过一棵树后走到他身旁,他呼出一口气,用右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我能感受到他身上透出的热量,热乎乎的包围着我。我吸了一口气,密林的气味。清新而压抑的气味。我们都站着站了一会儿。我们都尽量不到处看,因为向上是眩晕,向前也是眩晕,更不能选择向后。
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但他没有再开口。我看了看他,他在缓慢而悠长地呼吸着,胸腔因为这样呼吸而稳当地起伏着。我又等了一会儿。
“算了。”他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停在了这里,不再说话。他继续往前走。
我觉得有些遗憾,悬浮在半空中的话语未免太可怜了一些。或许我该主动点抛出疑问,让他继续说下去,我总是很想探知他内心的一些隐秘情绪——他几乎从没有表现出来过,就像一个古旧的被尘封着的黑木盒子一样。我曾经在他面前失控过,但他却没有。但我缺乏这样的勇气,我被一种顾忌所牵绊。于是我只能沉默着。
阳光被彻底遮挡住,我们走在一片昏暗中,而这片密林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我们是不是走得太远了?”我说,我已经累得只能麻木地向前走了,如果一停下恐怕就再也不想走了。
我看见他看了看手表,我的手表在前几天摔在地上碎了镜面,但指针仍然在走动,可我已经不想再佩戴了。我估摸着现在应该已经五点差不多了,树林中肯定比在外面显得更暗,在这里黑暗来得心安理得。
“五点十分了。”他说,低下头,好像喘了口气又像轻叹了口气,“可我还想继续走下去。”
我想阻止他,因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这个树林还没有足够吸引我到因为它而要晚到家挨父母的骂。我父亲的控制欲极强,要是我的行动有一点让他感觉到影响了他控制的感觉,他就会大发脾气,但他很少直接对我发脾气,通常是当着我的面发我母亲的脾气。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我没有什么办法,曾经有一次我试图挑战他在家中的权威,但母亲反而和他联起手来教训我。那天我对我的父母产生了一种模模糊糊的存在着畸形的印象。
“还是早点回去吧,晚了我又会被挨骂,我昨晚刚被骂过。”我说。昨晚因为餐桌上发生的小事我确实被骂了,这次是母亲直接骂我,我总以为母亲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接收着父亲的暗示。
我看着他的背影,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摇摇头,然后他取下他的手表,身子转向左边,使劲将握在手里的手表朝前扔过去。因为天色昏暗,我看不见他的手表被扔到了哪里,只听见“砰”的一声,大概是撞上了树干,然后是落入杂草中的窸窣声。
“你干什么啊?”我向他喊道,因为莫名其妙而感到一丝气愤。
“时间在这里没有什么意义。”
他现在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反而让我觉得十分好笑,有些滑稽的味道。我这才开始明白或许是我自身的一个真相一个事实,那就是当一个人在我心里成了一个固定模式的人时,那么只要他说出或者做出和平日印象里完全不同的话或事,那他在我眼里就显得十分可笑和渺小了。尽管我不愿承认这一点,但他的身影越来越显得可鄙,这是没来由的,有时候我也十分好奇一个人的喜好恶憎究竟是怎么构成的?还是说我惧怕他做出一些改变?我在这片密林中想着这些繁密的事情,觉得脑袋眩晕。
“我要回去了。”我说完就转身向后走。
“你走不出去的。”他说。
我停下脚步,看着密密麻麻的树木,因为光线的缘故更远处的树木像是活了过来,在玩着一种木头人的游戏般屏声敛气。我想他是对的,走不了几步我就会完全丧失方向,迷失在这片树林之中。我察觉黑暗在以一种缓慢但还是可见的速度降临下来,压迫得整片空气好像也变了质,是一种折磨人的密度——既要你呼吸又让你难以呼吸。我突然又想到了蛇,夜晚蛇出没的几率也会增大,嘶嘶作响的蛇,蜿蜒滑动的蛇,带来的是恐惧和冷血。
“一起往前走吧,往前会找到出路的。”他说。
我转回去看他,我似乎看到他的脸显出痛苦的神色,甚至带着一些祈求。
“你到底怎么了?”我问他,并向他走过去。
他只是摇头,我走得越近,他脸上的痛苦就越清晰的呈现在我面前。
“我只是突然觉得这片密林是我们注定要进来并走出去的。”
“你知道前面通向哪里吗?”
他摇头。
“那你又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4
我双手握成拳头垂在大腿两侧,我想起父亲的面孔,那张凶狠冷酷的面孔,以及母亲永远都苦涩悲伤的面孔。我想到这可能是一个机会,哪怕是一个注定会带着悲剧性意味的机会。我的心里升起了一股股像波浪似得勇气和冲动,一层一层推着我前进,故意的叛逆情绪化作浪花拍在我身上。
我看着他,他脸上的神色既痛苦又决绝,我想说点什么,但黑暗似乎压在了我的嘴上,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衣服被汗水浸湿了,湿乎乎的,而身体内还在不断地散发出热气。
我们又向前走了一会儿,仍旧是无边的树,并且越来越密集,天色已经暗到看不清树身了,只能看见一个细长的黑影,而那黑影也正在和无数黑影重合。无望的黑影蔓延开来,就像侵略压迫的怪物。我们开始伸出手臂探路,但发现完全做不到,因为到处都是树,树与树的似乎在地底拥有着一个巨大的根,它们紧靠在一起,不浪费一点空间,我们到了要抬高腿跨过那些树的又一程度的密集地带。我们决定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他发出一声低吟。我们一起靠在树上,甚至不能完全地坐下或躺下了,树不留缝隙地占据了这里。
“想想你的父母。”他突然笑着说道,声音干哑。
我闭起眼睛——黑暗更深——想着父母现在的神情。
“他们知道我出去是找你的,现在可能就在骂你,你知道……我父母……”
他打断了我。
“嗯,我知道,你父母认为我是个……恶劣到根本没优点的人是不是。”
“其实在他们眼中,我们都一样。”
有一阵风吹过来,黑暗中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风掠过我们的身体,我颤抖了一下。突然地,我又想到了蛇,现在我已经处在了完全被动的地步。我在腿旁摸到了一片树叶,似乎还是新鲜的绿叶。我反复地摸着那片叶子,背面有着毛茸茸的微刺感。
“我在学校发生了一点事。”他说道。
我转头看他,但只看到一片浓重的黑影。我听见拍击声,好像是他在用手掌拍打树身,有节奏的拍打着。
“到处都是树啊。”他说道,就像他刚刚才发现这个事实一样。
“是啊,我们好像只能先停在这里了。”
时间在黑夜中不知去向,有什么在环绕着我们回旋着,在旋涡处的我们头晕眼花,我举着那片树叶想将它看仔细,想看清那上面的每一条脉络,但我的视线就被拖进了不知何处,或许就消融在那叶子的脉络里也说不定。
“感觉我们好像在缩小似得,一切都在缩小。”
他顿了顿,又问了一句,“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可能是因为黑暗的关系……”
“不,不是。”他咳嗽了一声,“想喝水。”
我点点头没有回答。我再次举起叶子,放在鼻尖闻了闻,发觉没有什么气味。我看不见它,闻不到它,只能触摸它,触摸是不是胜过了其他感官存在?
“在学校好多水都被我浪费掉了,大桶大桶地掉到。”他说。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在学校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轻微地拍击声再次响起,又戛然而止,像在引起什么注意似得。他没有回答我,我将那片叶子揉搓了几下,扔掉了,但没有听见什么落下的声响。
“蛇会不会要出来了?”
“我不知道。”我变得有些恼火起来,意识到我们身处黑暗中,完全陌生的黑暗中,一片陌生的密林中的黑暗中,像是被水淹没口鼻时的危险黑暗。
“只要我们待着不动,蛇是不会主动攻击我们的。”
“为什么这里是注定要进来的地方?”
“我不知道,可能我就是想找一个困住我们的地方。这是绝佳的地方。”
“跟你在学校发生的事有关吗?”
他没有出声,而是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我想到了童年时期看到的那条被砸死的双头蛇——现在我更愿意将它们当成双头蛇,我说不出为什么——它们共用着一条身体,两个脑袋互相试探着,敏捷轻灵地有着某种律动。我思考着那两个脑袋是有着同一意识的复制还是不同意识的双生。蛇的影像模模糊糊地浮现在黑暗中,然后化为比黑暗浅一点的灰黑色淡化掉。我突然想到父亲属蛇,父亲的控制欲就像蛇缠绕猎物不放时那般残酷冷血,但父亲的控制欲是天生的本能还是后天的因素造成的呢?控制欲是不是一定就是后天经历带来的呢?控制欲难道不会成为血液里的一组基因而传给下一代吗?
我在黑暗中胡乱的想着这些事情,他突然像盲人探物似得碰到我,然后再确认无误地放心拍了拍我的手臂。
“我把那把吉他摔掉了。我突然想起要告诉你一声,毕竟你也借了钱给我买那把吉他。”
我睁大眼睛,但在黑暗中这么做是没什么效果的,但我仍睁着。
“为什么?你故意摔坏的吗?”
“也不算故意吧,但怎么说呢……我知道那条带子要断了,可我仍那样提着、背着,还肆意地甩动,它从楼梯上掉下去了,琴颈从中间完全断了。”
“可能还可以修好呢?或者换一个琴颈。”
“或许我就是故意的,我潜意识里就想要那把吉他坏掉。”
“为什么?”我又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停在这里,被困在这里。我就想破坏那把琴。有时候我甚至想把那琴砸掉,握住它狠狠地砸在地上。”他突然咬牙切齿地这样说道,声音也大了起来。“就是因为买它还向你借了钱的缘故我才没那么做。”
我摇摇头,表示仍然不明白。我也不想让他看见我摇头。不知何时虫鸣声大了起来,像一种机器在颤抖中发出的嗡嗡声。我感觉出有些虫子在我身边飞舞着,时不时停在我的脸颊和手臂上,我耐心地挥舞着双手赶跑它们。
我听见一声轻微的咳嗽声,就像昏迷了很久的病人醒来后的第一声咳嗽,连接一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的声响似得。黑暗用一种威胁的方式助长了咳嗽的声势。
他害怕似得呻吟了一声。声音意外得传播很远,像被扩大了,惊起了一些鸟类,鸣叫声和振翅声回馈过来。
咳嗽声开始断断续续地响起来,好像怎么也不能尽兴,想咳个痛快,想让这边的世界好好听听代表生之希望的咳嗽。
咳嗽突然地停止,寂静让黑暗显得更加黑暗,让人窒息般的黑暗。
我们都没有出声,静静等待着什么,好像再多等一秒钟就会发生值得这种静谧和黑暗的重大的声音出现,就像一个启示,一个未知的让人恐惧的但同时又被放大了惊奇的启示。
“喂。”
“什么?”
他喘着气,“每过一会儿,我总以为你不在这里。”
“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待在这里,你不在这里。你刚才可能在,但过一会儿你又不在了。”
“就好像会吞噬人一样。”
“就好像会吞噬人一样。”
“你想睡觉吗?”
“除了睡觉没有其他选择了。”
我们没有说刚才的咳嗽,我开始怀疑或许只有我一人听到。咳嗽在黑夜里不该被提起,任何声音在黑夜里都不该响起。
我们安静下来的时候,我听到了一阵嘶嘶声。我想到了父亲。
嘶嘶声越来越靠近,甚至有如冷气一般渗入肌肤,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蛇终于来了。”我说。
他像是轻笑了一声,“其实也不必害怕……”,他又喃喃了一声,“其实也不必害怕……”
我轻声‘嘘’了一下,整个密林都安静了下来,唯有寒冰似得嘶嘶声传来。
我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胡乱跳着,耳鼓也躁动着。我强迫着让自己不去听那声音,我让自己想点什么,我想起那把吉他——他说摔断了琴颈的吉他,他向我借钱买来的吉他——我想不起来那边吉他的模样了。嘶嘶声依然侵略地传来,不容分说,威胁似得声音仿佛在震荡着某一条弦,弦在震荡之下越来越紧绷,下一秒就要断裂。
我闭上眼睛的黑暗里突然浮现出父亲的面容,母亲垂着双手没有生气地站在他的身旁。父亲的嘴巴不断张合着,但我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母亲仍旧那样站着,但却渗出阴森的恐怖气息。我像被梦魇控制住了一般的怎么也无法从这画面中挣扎出来。父亲举着双手奔跑过来做出要掐住我脖子的样子,我想求救于母亲,但母亲没有任何反应。然后出现了一阵耳鸣,我的身体做出了某种抗拒的动作,然后刺痛从肩膀处传来。
那阵咳嗽又传来,就像印度的“吹笛舞蛇”,蛇随咳嗽声而来,也随声音而去。
“如果能生活在这里,你觉得怎么样,自己建一个木屋,食物也自给自足的。如果这些都能实现,你觉得怎么样?”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微弱,像困极了的人勉强开口说话一样。
“挺好的。”
“你被咬了吗?”
我点点头。
“我也被咬了。”
“这会不会就是你说得那条双头蛇的报复。”
“是整个族群的报复。”
“记得白天看到的那棵树吗?”
“嗯,你想说辟邪吗?”
“可能还适得其反,这样一说,似乎很多事情都是适得其反。”
“惹人厌吧。”
“还累。”
“睡一觉吧,明天就要出去了。”
我们没再出声,死亡在安静下来的那刻出现。恍惚中,我似乎还听见了被扔掉的手表的滴答声,或许还有被摔断的吉他发出的琴弦声。所有被抛弃的,都将回归。在死亡的那刻。
5
天亮的时候,我们醒过来,伤口只是两个红点,倒像是被蚊虫叮咬的一样。我不知为何没有劫后余生的感觉,我问他有没有。
他看了看包围着我们的密林,摇摇头。
“把手表捡回来吧。”
“嗯,不过也可能找不回来了。”
我们选定了一个方向——觉得是昨天来时的方向——开始往回走。天气不如昨天的那么好,但十分凉快,可以听见树叶的飒飒声。我们一边走,一边注意着脚下有没有手表的影子。我想着很多事情,但因为要想的事情太多了而理不清任何一件事。空气似乎有些浑浊,好像蒙着一层粉状木屑。我转头看了看他,他的神色有些萎靡,脸部僵硬,像个机器人似得,我想我的样子应该也是这样。我们好像很久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了。
“等等,我去撒尿。”他突然说。
我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昨天。
“我们很久没喝水了。”我说。
“那又怎么样?你想喝尿?”他走到远处,一边解裤子,一边对我说。
我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清醒一会儿。这样不错,这说明他已经是他了,昨晚在那样的黑暗中,或许他是他人也不一定。
他的尿声仍保持着某种力度钻进我的耳中,而我丝毫没有尿意。
“回去之后做什么?”我问。
“不知道,什么都不做。还是那样。”他从远处回答。
“还是得去上学吧,下午就得坐车去学校了。”
“对啊,估计是这样。”
“昨天是怎么回事?”我犹豫着,决定还是问出来。
他没有回答,抖了抖身子,转身向我走来。我们又向不知道什么方向走了一段路,中间也常常因为树木密集而隔开走。
“像发了魔怔一样,好像困在一条路上,走不出来,钻牛角尖。加上这条路也走不出去。两面都走不出去,两头堵。唉。”
我没有说话,头晕乎乎的,像低血糖那样的晕。
“不说这个了,没什么好说的。”
我们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变化,仍是那样密集的树木。即使是阴天,我们都走出了汗。我觉得肩膀上的两点红被汗水流过,酸酸的,刺刺的,有些发痒。
“看看你的伤口。”我说。
他将右手臂伸到我眼前给我看那两个红点。我又将我肩膀上的红点给他看。我们都莫名的点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知晓了什么,但其实什么都没有明白。我们都走了一段时间,我感觉很饿,头重脚轻,又突然来了尿意,我对他说要去撒个尿。他点点头,将身体靠在树干上休息。
我向旁边走过几棵树,头靠着手手靠着树,开始解开裤子,那过程好像排出的不是尿,是某种更实质的东西,是从更上处流经下来的东西。我听着淅淅沥沥的声音,声音中夹了不同的声响,我低头一看,表盘被冲刷出一角,沾着树叶。我高兴了一下,尿到了旁边,等尿完后,我捡起手表,在衣服上擦了擦,完好无损。我拿给他看,他也蛮高兴,戴回到手上。
“这是个好兆头。”我说。
他没有说什么,但神色有些硬邦邦的,过了一会儿他说:“没想到,只是将丢掉的东西重新捡回来而已。”
我没有说话。
“纯粹的字面意思。”他补充道。
我们突然发现树木不再那么密集了,就好像我们是突然走到了这里,好像穿越了一道屏障突然就来到这里似得。我们继续向前走,看见了那颗被劈断的树。我们点点头,没有说话,继续走着,好像达成了或接收到某种意识,带着一种共性的意识。
我突然咳嗽了一声,空空的咳嗽声,这让我们两个都耸然一惊并且停住了脚步。我静听着,希望能听到一些不寻常的声音,但没有听见。
“都是梦。”
“什么?”
“我说,这些都是他妈的在做梦。”
“不能就这样全盘否定。”
在快要出去的时候,我们都已经精疲力尽,出口越在眼前反而越没有了动力。我站着闭上眼睛,有股力量拖拽着我向四面拉伸,我抓住一棵树。
“不对!”他大喊一声。
我睁开眼睛,他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茫然又急迫地四处看着。
“什么?”
“这不是我们昨天进来的那个地方。”
我的脑中一片黑暗,浓深的什么都侵入不了。
“这里不对,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你自己过来看啊。”
我走到他身旁看,我喘息着,好像跑了很远的路刚过来似得。我看不出哪里有不一样。
“昨天我尿在这里一棵树下的,我还记得,现在你看看,一堆石头和叶子。”
“可能你记错了。这里怎么分得清具体位置。我们就是一路走回来的。”
“不可能的!”他大喊,“不一样,这里不是昨天我们进来的地方。”
我摇摇头,“我很累了啊,不要玩了,早点回去吧。”
“迟点还得去学校啊。”
我一说完就感觉到一阵没有实质的击打,像一阵突如其来的响雷似得那样击打在人的心灵上。我看着周围的一切,没有什么变化,没有什么熟悉的或者陌生的,一切都是本来的样子,但我知道,或许我失去了某种辨识的能力,像一种慢性毒药一样让我无法察觉。辨识不了方向,辨识不了那些无法只对就错的事情,辨识不了自己。
他像在点头也像在摇头。
“这不是妥协。”他突然说。
我点点头。他迈开步子,脚步虚浮,但又显出独特的坚定。树叶咔嚓咔嚓作响。
我咳嗽一声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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