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ckquote]
前面的话[/blockquote][color=#191919]艺术史上，最知名的反叛者就是印象派，尽管在印象派闯出天地之后，后来的艺术也在不断推翻他们，然后再被推翻。[/color]
[color=#191919]可是不管怎么说，印象派是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当年那段推翻学院派和绘画权威的历史，几乎就像草根起义成功了一样。而“起义”能够如此名垂青史，一部分也许就该归功于他们的领头老大，马奈。[/color]
[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4bcc96ab789d44d0a06fefc9a5ee52be.jpeg[/img][/align][color=#191919]往前看，马奈在反抗传统绘画，往后看，马奈激发了印象派，再往后，这才有了从印象派走出去的梵高、高更、修拉、塞尚……[/color]
[color=#191919]可是当下的马奈，却是一个在各种diss里郁郁寡欢的人。[/color]
[align=center]白 热 化 的 羞 辱[/align][align=center]局部第二季 | 第十一集[/align][align=center]讲述 | 陈丹青[/align][color=#191919]像样的团伙，都有一位潇洒的老大。我们小时候，每个班级，每个弄堂，都有寻衅斗殴的团伙，奇怪，每个团伙的老大都长得很标致，有时候标致得像女孩一样，临到打起来，一脸的镇定，出手凶狠。[/color]
[color=#191919]八十年代，台湾竹联帮帮主陈启礼，因为是别人犯了事儿，他出来认祸、蹲班房，纽约的华语报纸头版登了他中小学时代的照片，我一看，简直今日的小鲜肉，一脸若无其事的劲儿，小鲜肉现在还演不像，因为现在没有这样的角色了。[/color]
[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bf4a519337304e9aa403d5732b8eb45d.jpeg[/img][/align][align=center]1.[/align][align=center]印象派的老大[/align][color=#191919]印象派团伙公认的老大，马奈，1867年到1874年好像是，他们好不容易连续办了八次联展，老大一次都不肯参加，可是大家还是认他。[/color]
[color=#191919]同代人回忆起马奈，都说他风度翩翩，一身打扮，手杖、手套，慢条斯理，语带戏谑，迷倒所有同行和女流。[/color]
[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d75eff7fc5a14c1fb7b6dfed285b44d6.jpeg[/img][/align][color=#191919]开照相馆的那位纳达尔，曾经给马奈拍过照片，但是照片不容易想象他的言谈和风趣。[/color]
[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f0d7a65ed9774b009c79aa7cbb2710da.jpeg[/img][/align][color=#191919]不过“画如其人”这句话用在马奈，倒是不虚不隔，他那种爽快、挥洒、风雅、大气，出手就是，直可以看到他那个人。[/color]
[color=#191919]奥赛美术馆马奈的四件扛鼎之作，《草地上的午餐》《奥林匹亚》《吹笛的男孩》《左拉肖像》，固然是美术史嬛宝，我每次看，又叹气，又透气。[/color]
[color=#191919]可是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收藏的八九件马奈的作品，也挺傲人，好比月亮和太阳，可以跟奥赛（美术馆）的马奈收藏相比美，为什么呢？[/color]
[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5285e1900a4e4008be01363765bac050.jpeg[/img][/align][color=#191919]因为这些画都画在1861年到1865年之间，是马奈创作的最盛期。他一辈子最重要的画，都画在这个阶段。[/color]
[color=#191919]墙上的这幅《西班牙歌手》，画在1861年，是他第一次被沙龙接纳，当时连保守派都夸奖他，认为来了个乖孩子。[/color]
[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e182bf87c9244704aec7a183f7a06d5c.jpeg[/img][/align][color=#191919]到了第二年，马奈接连画出了《穿斗牛士服装的维多琳 》和《穿马约服装的青年》，包括鼎鼎大名的《草地上的午餐》，可能是出拳太狠，露了峥嵘，沙龙翻脸了，全部拒绝。[/color]
[color=#191919]到了1864年，他就画了这张《死去的基督和天使》。1865年，他再次参加沙龙，这幅画和他另一幅惊世骇俗的裸体画《奥林匹亚》，一起送进沙龙，似乎被接受了，但遭遇了什么呢？我回头再跟大家说。[/color]
[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e16f57ed8f5b4ed5b6732801bcad9204.jpeg[/img][/align][align=center]2.[/align][align=center]就是为了画肉[/align][color=#191919]杜尚谈起二十世纪初那些青年谈论前辈，说谈得不是塞尚，而是马奈，杜尚说，没有马奈就不会有现代绘画。[/color]
[color=#191919]那时的所谓“现代绘画”是指什么呢？就是不再关心画什么，而是怎么画。[/color]
[color=#191919]所谓“怎么画”，就是享受绘画的快感，享受颜料、笔触、层次，各种各样丰富的效果。[/color]
[color=#191919]在马奈之前，画里的故事、神态、表情最重要，马奈之后，一张脸、一把扇子、一双绣鞋同样重要，同样有趣。[/color]
[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13981c1f1e0541448fae05e7f3920350.jpeg[/img][/align][color=#191919]今天我来讲《死去的基督和天使》这幅画的重要性，我以为被历史忽略了，也被他自己惊世骇俗的《草地上的午餐》和《奥林匹亚》给遮蔽了。[/color]
[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789fda5b3879491680796b956a2d2750.jpeg[/img][/align][color=#191919]如果大家还记得维米尔《瞌睡的女仆》这幅画，他无意间为毯子和陶罐画出了厚厚的、璀璨的颜料凝结层，我为此大发感慨，称为这是绘画的质地美，哪天你要是会欣赏颜料的凝结层，就像会看水墨画的用笔、用水、用墨，你就懂了。[/color]
[color=#191919]维米尔的凝结层呢，还是半自觉的，大致并没有逾越十七世纪大的规范。两百多年后，绘画解放的时刻到来了，印象派画家个个自觉追求并享受绘画的快感。[/color]
[color=#191919]要论油画的凝结层的堆积度和粘稠度，以及大胆和猛烈的程度，马奈的这幅画超过他的《草地上的午餐》和《奥林匹亚》。[/color]
[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6b6a7f53445f4d88a2da260643d61c6a.jpeg[/img][/align][color=#191919]威廉·德库宁，荷兰裔美国抽象画家，说过一句非常著名的话，他说“油画颜料被发明出来，就是为了画肉。”[/color]
[color=#191919]注意，由颜料构成的肉体，或者借肉体构成的颜料，欧洲画家玩了几百年，到了十九世纪，在马奈这儿开始出现这种厚积的凝结层。[/color]
[color=#191919]马奈全部作品当中，涉及男裸体的只有两次，一次就是这幅《死去的基督》，另外一幅是《被士兵嘲笑的基督》，也画得非常很精彩，但不如这幅高超。[/color]
[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744c308b29c146c19ec726ebdda0353b.jpeg[/img][/align][color=#191919]很可惜，我不知道像这样层层覆盖的凝结层，能不能在高清的影像中被看清，因为马奈的魅力在画册中根本看不出来。[/color]
[color=#191919]据我所观察，用这样的覆盖和凝结层来描绘基督的身体，在欧洲绘画史上是第一次。[/color]
[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9153beae6c1b4123a8dc9c089f5b589c.jpeg[/img][/align][color=#191919]一百多年过去了，你去看这幅画，耶稣的身体上很多颜料层已经有裂缝，回到1865年，没有人会接受，也没有人会看懂如此厚实的颜料凝结层。[/color]
[color=#191919]一百多年后，弗洛依伊德的更为猛烈，多遍数覆盖，就有马奈的影响在。可是二十世纪的观众，也要到弗洛依德六十多岁后，才慢慢接受并欣赏这种猛烈的画法。[/color]
[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c36084c460414bcf966e5bbe4df8b139.jpeg[/img][/align][align=center]3.[/align][align=center]比马奈更早的肉体画者[/align][color=#191919]马奈并非这种覆盖画法的首创，库尔贝在他的《画室》里描绘女人裸体身上的那种颜料稠密度，1855年震动巴黎观众。[/color]
[color=#191919]但是更早的先驱，我当然会想到巴洛克时代的伦勃朗，他的丰厚的表面大家都熟悉，我要说的是委拉士开兹晚年的一幅男人体，《战神》，那是十七世纪异常大胆的稠密覆盖度，而且笔势挥洒。[/color]
[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30d426d20b304ded8be1ff31d9278c64.jpeg[/img][/align][color=#191919]马奈当然最崇拜委拉士开兹，他说这位西班牙人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画家，两百年后，他用自己画的基督的肉体，回答了委拉士开兹。这份回答是：[/color]
[color=#191919]为了画肉体，颜料、用笔、覆盖，可以是这等稠密而强烈，此其一。[/color]
[color=#191919]马奈当初的贡献是，率先描绘都市生活，可是这幅画和《被士兵嘲笑的基督》，是他仅有唯一的两次涉足宗教题材，除了还要再加上在波士顿挂的另外一幅画，《跪着的使徒》。[/color]
[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ce5abae88f5547f6965ba618f6468b0c.jpeg[/img][/align][color=#191919]如果大家记得卡拉瓦乔，记得十九世纪之前无数描绘耶稣受难的画面，应该会同意马奈画这幅画的动机，并不在宗教，他画的是一个男人的尸体，尸体皮肤的泛青和灰黄色，才是他的兴奋点。[/color]
[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6b0fbc5c66134321bb823f2d40cabb9d.jpeg[/img][/align][color=#191919]当然，他也试着画出了天使的哀伤，但那是一种符号性的哀伤，并不是他自己也动了感情。[/color]
[color=#191919]顺便一说，这天使的脸部和手指异常概括、潇洒，和基督肉体厚实的凝结层发生绝佳对比。[/color]
[color=#191919]总之，这是比《奥林匹亚》不动声色的裸体走得更远的实验，马奈借耶稣的名义发动了一场颜料层的盛宴，这就是“现代性”，这就是十九世纪在巴黎，由马奈萌芽的“前卫性”，此其二。[/color]
[align=center]4.[/align][align=center]被恶评击倒的马奈[/align][color=#191919]那么现在，我们就可以来谈谈这幅画和《奥林匹亚》在1865年的巴黎沙龙上遭遇到的攻击。[/color]
[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7e3425b7d29344dcb97fa891764a45a5.jpeg[/img][/align][color=#191919]1863年，《草地上的午餐》被沙龙拒绝，然后根据拿破仑三世钦定，在“落选者沙龙”展出，受尽公众的嘲弄。根据塞巴斯蒂安·斯密的新书《竞争的艺术》，其中披露了一些详情。[/color]
[color=#191919][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6bdb6bdc063549eab987d6e6ada3816f.jpeg[/img][/color]
[color=#191919]当时批评家说马奈堕落，说这个粗鲁的谜语背后，没有任何意义，然后皇帝本人也在《草地上的午餐》面前站了片刻，一句话都不讲。[/color]
[color=#191919]这些负面的回馈，当然让马奈备受折磨，情绪坏透了，他甚至有一天亲手割破了他自己另一张受嘲弄的画 《斗牛插曲》。[/color]
[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66892635bc27471e84c13b2e43e51f83.jpeg[/img][/align][color=#191919]两年后，1865年，《奥林匹亚》和这幅《死去的基督和天使》同时展出，引发了新一波更剧烈的谩骂和攻击，其中，还包括过去支持他的人。[/color]
[color=#191919]那会库尔贝还在世，据说他用挖苦的口吻质问马奈，说 ，你凭什么知道天使背后的翅膀有那么大。[/color]
[color=#191919][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c9031e09f65244348aac93170c425823.jpeg[/img][/color]
[color=#191919]一向帮他说话的波德莱尔，也说你把耶稣身上的伤口画错了。[/color]
[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172d40b2323f4dbd955f5682265043e1.jpeg[/img][/align][color=#191919]马奈太难受了，他熬不住，就跟波德莱尔写信求援。他写道，“世人的侮辱像冰雹一样向我袭来，我从来没有陷入这样的困境当中。”[/color]
[color=#191919]波德莱尔呢，也是一个饱受恶评的人，所以回信为了打醒他，这样说，“你以为你是第一个陷入这种困境的人？难道你比夏多布里昂、比瓦格纳还要伟大？他们也被世人嘲笑，他们没有被打垮。”[/color]
[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f144a0e0fb01497cbbfd79ea44cbc6d2.jpeg[/img][/align][color=#191919]照斯密的说法，整个十九世纪没有一个画家，像马奈这样遭遇如此残酷的批评。[/color]
[color=#191919]他要么被沙龙拒绝，要么暴露在公众“白热化的羞辱”中，他陷入长期的忧郁和沮丧，画作骤然减少，朋友圈的交往也减少了。[/color]
[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734668eeff524101be972f3b1360cc22.jpeg[/img][/align][color=#191919]我非常同情马奈，我自己也是个画家。如果你充满自信地把自己的画拿出去，结果遭遇的是这个，我能理解他当时的痛苦。[/color]
[color=#191919]现在马奈的画堂而皇之挂在这里，马奈不知道。他身受的侮辱，公众也不知道。[/color]
[color=#191919]在他最沮丧痛苦的那段岁月，德加为他们夫妇俩画了一幅肖像，那是另一个有趣的故事，结果呢，马奈亲手割掉了画的右端，德加不高兴，就把画拿回去了。[/color]
[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c90861f1e5844340b19309e30d609e9d.jpeg[/img][/align][color=#191919]二十世纪，这幅画在拍卖中被日本人收藏，现在在日本北九州市立美术馆展示。1983年，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举办盛大的马奈回顾展，我看到了这张小画，曾经被割坏的小画，是晚年的德加修复了他。[/color]
[color=#191919]大家看，马奈斜靠着，好像是在听他的夫人弹琴，脸上的神态无以言表，显然，这个人长期处于沮丧。[/color]
[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ac994adfbee64bb89a06fee3fe92b842.jpeg[/img][/align][color=#191919]他想不通为什么频繁地遭遇攻击，但是他的脸还透露着一个顽强的讯息：不肯妥协。[/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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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节目文稿节选，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完整内容请观看节目视频。[/blockquote][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9d3081cf78dc46d992897c12cb1afaa9.jpeg[/img][/align][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fdd3dd51776e47828a868fe1459bc9a8.jpeg[/img][/align][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f1f58c00333f4be688eed65a6bc75c05.jpeg[/img][/align][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3d064959f57641c4bb569da86eb5dc7d.jpeg[/img][/align][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8e9495c6238844e497cea0f3932e1c2f.jpeg[/img][/align][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f12e8353883b40029f725ee646d3ccd0.jpeg[/img][/align][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9d9ff032db9747138705921d878bdeeb.jpeg[/img][/align][align=center][img]http://5b0988e595225.cdn.sohucs.com/images/20180618/cd11af1b075841149eceb467d356c60a.jpeg[/img][/align][align=center]观看《局部·第二季》[/align][align=center]下期预告[/align][align=center]第十二集：所恨古人不见我[/alig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