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 中国动漫欠缺艺术反思！走向世界总是“一步之遥”_动漫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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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只看楼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18-09-03 0

国漫崛起一直是网络上非常热的话题，近两年来也出现了很多优秀的作品，比如《全职高手》《十万个冷笑话》《秦时明月》《斗破苍穹》等等。

由于很长时间以来，来自日本和欧美的舶来作品始终占据着国内动漫业的主要市场空间与份额，而本土动漫产业在观念革新、产业建设、市场培育等方面起步均比较晚，这就导致了关于国产动漫发展的某种焦虑。相比之下，对于动漫作品本身的关注则显得少之又少。国产动漫作品的文学艺术缺陷，导致中国当代动漫走向世界还有一段很大距离。
原文：《中国动漫走向世界的“一步之遥”》
作者 | 浙江师范大学儿童文化研究院方卫平
故事艺术：动漫作品的第一原创要素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后起的当代国产动漫业给公众造成了一种先天技术能力缺陷的假象，这一点也一度成为人们发泄对于国产动漫的不满情绪的一个重要端口，然而现任中国动画学会常务副秘书长李中秋曾指出，“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中国动漫产业与国际上的差距无论是从软件还是硬件技术上来说几乎没有，而且现在只要国外有的技术，都．没有对中国限制出口，惟一的差距就在应用上。”这里的“应用上的差距”，显然已经远不仅仅是技术本身所能解决的问题，而是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作品对象的艺术质量。

作为近年国产动漫成功范例之一的“喜羊羊与灰太狼”系列最好不过地说明了这个问题。该片于2005年6月开始陆续在国内几十家电视台播出后，顿时风行一时，其收视率创下了国产动画?的新高，在一些发达城市的收视率甚至大大超过同时段播出的境外动画片。2008和2009年年底，制作方以贺岁片的形式推出了《喜羊羊与灰太狼之牛气冲天》与《喜羊羊与灰太狼之虎虎生威》，据称以1000多万的投入创下了2亿票房的神话，堪称这一动画系列的营利高峰。这也使得多年来人们关于国产动漫雄起的想象终于得到了一个可以依托的作品支点。然而，“喜羊羊与灰太狼”系列的成功，其主要的和根本的原因与技术没有任何关联，而在于它的突破传统动画模式规约的故事艺术。它一方面借用了一个最为传统的动漫母题――善与恶的对立，另一方面又巧妙地破除了这一母题所指向的模式化的角色设定，将善与恶双方的性格、行动等都恢复到普通生活的语境中，这样一来，代表善的羊与代表恶的狼便具有了比一个简单的身份标签远为丰富、多面和日常的性格与命运内涵。尽管每一个短片的基本情节语法及其结尾总是如出一辙，但作品却通过吸收和呈现当代普通人的大量日常生活内容与情感，使之成为现代人生存境况的某种喜剧式的寓言。

很显然，“喜羊羊与灰太狼”系列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由于它颠覆了国产动画长期以来模式化、刻板化、说教化的艺术面孔，以一种更为贴近现代人普通而又真实的生活情感与生命体验的卡通叙事方式，向观众呈现了一系列个性鲜明、幽默搞笑、同时又总能令我们情感深处有所触动的动画形象与童话故事。我们不难注意到，片中每一个“惩恶扬善”过程的完成都不完全是刻板的道德律令的产物，而是常常由日常的生活智慧、人情温暖、人性光亮推动着走向那个快乐、明亮的结局；而与此同时，许多向来被标签化了的正面或负面的个性品质，也在这一动画系列中得到了更为生活化的诠释与出其不意的意义反转。这些显然来自叙事艺术层面的创新性元素，正是将“喜羊羊与灰太狼”系列推向当代国产动画发展的阶段性峰顶的最重要原因。
中国动漫欠缺艺术反思
尽管“喜羊羊与灰太狼”系列成就了国产动漫的一次巨大成功，然而我们必须承认，不论从动漫观赏的一般经验还是从专业细致的艺术分析来看，与国外经典的动漫作品相比，它显然算不上一部一流的当代动漫作品。这一点同样是由它的艺术局限所决定的。

毫无疑问，“喜羊羊与灰太狼”系列在故事艺术上构成了对于此前大量国产动漫作品的某种质的飞跃，但它的艺术上的成功也在很大程度上与国内观众长期以来对于国产动漫的艺术饥渴有关。换句话说，“喜羊羊与灰太狼”系列的艺术成就是相对于国产动漫长期以来过于贫乏刻板的艺术面貌而言的，正是在后者的背景上，该系列的艺术创意被放大和照亮了。事实上，“喜羊羊与灰太狼”系列标志性的动漫喜剧模式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在欧美风行一时的米高梅电视动画“猫和老鼠”的基本框架中。除了在角色性格和情节设计上有所丰富，并吸收了大量当代生活的内容与元素之外，该系列故事在基本的矛盾设置、情节模式、喜剧效应等方面，并未实现对于旧的动漫喜剧艺术框架的突破。可以说，在21世纪之初的中国出现这样一部动漫作品，对于国际范围内的动漫事业来说并不存在多么特殊的艺术意义，它离中国当代动漫走向世界的目标也还有一段很大的距离。
动漫要依靠文学的支撑
显然，在“喜羊羊与灰太狼”系列中，我们还难以寻找到一种经典的动漫艺术气象。这不仅仅是由于它在故事叙述方式上的艺术限制，也是由于它在将国产动漫的艺术精神落实到日常生活情感中的同时，始终未能向读者提供一种更为深厚、大气、悠远的精神关怀。与《白雪公主》、《艾丽丝漫游奇境记》、《美女与野兽》、《小飞侠》等依托西方经典儿童文学作品的早期美国动画作品相比，“喜羊羊与灰太狼”系列显然缺乏一个足够深远的文学传统来支撑起它的艺术蕴含，而与《狮子王》、《海底总动员》等将一个民族的精神梦想融入富于艺术性的动漫叙事的当代美国动漫作品相比，“喜羊羊与灰太狼”系列则又未能导入一种足够深厚的精神传统来支撑起它的思想内蕴。它也不像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的日本动漫那样，以动漫的艺术来深入探讨和呈现关于生命、宇宙等的存在思考以及关于人性的透彻微妙的洞察、领悟与调侃。

“喜羊羊与灰太狼”系列的突破性意义在于，它们将国产动漫的艺术可能提升到了与长期以来占据着国人视野的一般日本、欧美动漫作品（如众所周知的“七龙珠”、“美少女战士”、“变形金刚”等系列动漫）可以相持的水平上，但是像日本动漫大师宫崎骏在《萤火虫之墓》、《千与干寻》等作品中所表现的对于战争和人性的深刻的艺术反思，仍然是中国当代动漫创作所远远欠缺的。

而我相信，真正成就一部经典动漫作品的，除了基本的技术保障之外，正是这部作品在艺术形式与艺术精神的层面上所达到的双重高度，以及制作者将这种高度转化为动漫语言的能力。而这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被还原为一个古老的文学艺术问题。正如儿童文学作家张之路所说，“动漫事业要依靠文学（不仅仅是儿童文学）的支撑，从文学中吸取营养”。我不敢断言目前国内的动漫创作与人才培养环节中一定缺乏对这一文学艺术环节的深思熟虑，但我可以断定的是，只要这个问题得不到足够的重视，中国动漫走向真正的经典都将无从谈起。
文章原载于社会科学报第1265期第5版，未经允许禁止转载，文中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