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东北边陲呼兰河镇上的灰扑扑的街道两旁,我穿越时空隧道再次遇见了,街道上的灰扑扑的人们。我遇到了有二伯,那个从来不知姓名的有二伯,是萧红祖父家的长工。从来到祖父家,人们便“有子、大有子、小有子、有二伯”的称呼他,没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也没人关心。有二伯没有固定住所,今天住在房架子随时会倒下来的粉房里,明天住在养猪那家小猪官的炕梢。他只有一床被角往外流棉花的被子。有二伯的衣服都是萧红去世祖母穿过的前清旧货,有二伯的鞋子要么没有鞋底,要么没有鞋跟。有二伯常常偷拿祖父的东西,一个酒壶,一碗大米,潮羽说寒酸得甚至比不上鲁迅笔下的阿Q。
还遇见了那个冯歪嘴子。冯歪嘴子佝偻于磨房角落,大家曾说他至死也娶不上媳妇,生不了儿子。许是上天格外眷顾他,长着一张福气脸,垂着条乌黑辫子的大嗓门陈大姐嫁给了他,还给他生了两个儿子。磨坊角落里寒凉彻骨,自己倒可以将就些,可不能让媳妇儿子受苦。冯歪嘴子只有去求祖父,但他不好意思说,开始只是扭捏地笑,笑了好几遍,才吞吞吐吐说出自己的愿望。男人的骨气在现实面前球都不算?
最最让我疼惜的还是那个小团圆媳妇,无亲无故孤苦伶仃的小团圆媳妇,12岁就成了别人家的童养媳。在婆家当牛做马不说,每天至少要挨婆婆八顿打,婆婆打碎了一只碗,丢了一根针,被狗咬了一下……,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把小团圆媳妇拉过来打一顿。天天打,日日打,小团圆媳妇生病了,又放到滚烫的水里驱邪除魔。不久,便被折磨得悄无声息得死了。
含泪走过这段故事时,以前常在我这看病的清洁工大姐正来拿药。她穿着橙色干净整洁的工作服,精神焕发。问起近况,她说工作轻松自在,这个月除了2000块钱工资,又发了100块钱奖金,这几天早上没事时就去给开早餐店的儿子帮忙。清洁工大姐是点军人,因为自家土地被占,才来到市内做了一名清洁工。扫厕所是她自己选择的,她说一天两遍厕所,扫干净了就可以干点别的事,轻松而自由。
我又想起了几个刚刚中午来学校门口做生意的小商贩,他们一般11:30就骑上自己的电动三轮车,来到三中门口支起小摊。“手抓饼”、“台湾团饭”、“怪味烧饼”、“竹筒粽子”,各式各样。我喜欢静静地观察他们,发现他们戴着金项链,穿着时尚的牛仔裤,手脚麻利容光焕发。他们常常是手忙脚乱得边做着生意,边说些荤笑话,满足在每个人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虽然城管昨天才让他们每人交了100元的罚款,可就像天空飘过一片云,在他们脸上没留下半点波澜,他们依然开心的奔波在各个学校门口,也许他们已经挣到了一套房子,也许正在挣房子的路上精神抖擞地奔波着,但他们的希望就在眼前。不像呼兰河上的有二伯,冯歪嘴子,小团圆媳妇,终其一生只为一口饭。至于一件新衣,一间陋室,那从来不在他们的梦想里,他们没有美梦可做。
同样生活在最底层,只不过隔了七八十个冬去春来,今天的太阳简直温暖得不切实际。
现在,我坐在宽敞明亮的大房间里,坐在属于我的诊室,自由自在的在电脑上写下自己的喜怒哀乐。我暗暗告诫自己,从今天开始,我要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