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三个妹妹,加上我,共四兄妹。我与大妹二妹年龄相差都不大。由于小时候家里穷,为了我能读出书来,大妹二妹牺牲了她们的读书机会,早早出来打工挣钱,吃尽了苦头,饱尝了人间艰辛。年幼的她们用稚嫩的肩膀同父母一起撑起一片天地,使我能够安心读书,最终考取大学。回想起两个妹妹为我所付出的一切,令我时刻难忘。
由于我是老大,加上农村人多少有点重男轻女,本来大妹二妹读书都很聪明的,但是,由于家里实在太穷,他们都先后放弃读书的机会,回家跟父母一起耕作。
那是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曙光刚刚呈现。十一二岁的大妹就跟着熟人去建筑工地做泥水工。那还是一个小孩子啊。每天从早晨六七点干到晚上七八点,风雨霜雪无阻,挑沙,拌水泥,楼上楼下地挑。晚上回到家里,睡觉时总能听到她痛苦的呻吟声。她实在太累了。父母叫她歇一天,但是,第二天一早,她又赶去上工了。她说:不去干活,哥哥读书要钱怎么办?最可怜的是到冬天,由于皮肤嫩,天气寒冻,又一天到晚接触冰水和水泥,甚至买手套的钱都没有,大妹的手脚很早就生冻疮。一到严冬,手脚冻疮就烂,有时口子刚生好点,一到干活又裂开。有时一块肉一块肉沾在手套上被撕下来,血淋淋。时间久了,手烂得发臭。一到晚上,那种钻心的疼折磨得大妹痛苦不已。现在父母谈起这些,都流泪,自责,觉得是父母无用,才让女儿受苦。其实,那时家家都穷,只不过别人家没有孩子读书,他们日子好过点。而我却一直读书,似乎是一个无底洞。那时又没有什么挣钱的路子,父母除了种田养猪,也别无它法。
最使我内疚的是,有次大妹差点连命都送掉。有天打工回家,大妹搭一个熟人的顺风车。就是农村以前常见的六轮拖拉机。大妹坐在前面旁边的位子上。当时,不知道那个拖拉机手怎么开的,突然,车一抖动,一下将大妹从车中间的空隙抖到车下面去了。听说,当时很多见到的人都心里想:这个孩子肯定完了。因为拖拉机从她身上开过去了。但是,拖拉机开过去后,却发现大妹直直地躺在地上,手脚并拢,正好躺在六个轮子中间,稍微偏一点都会被压到。大家惊呼之余终于松了一口气:真是祖宗保佑,命大啊。不过,这次被摔以后,估计是头部受伤,到现在,大妹的头经常发疼。
但是,就是那么辛苦,大妹每天的工钱却只有一元钱,还要自己带米搭饭。两年后才升到一块五。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因为我那时读书经常要花钱,往往要提前支取大妹的工钱。想一想,我背负的感情债有多大啊!
二妹与大妹有点不一样,她主要在家里跟父母一起耕田。只是农闲时出去打点工。比如帮人家摘棉花,摘茶叶、插秧等。二妹做工很麻利,也舍得吃苦。插秧、抓草、收割,样样很拿手。那时,为了家里做点家具,小小年纪的她就跟人一起爬山涉江到江西深山老林帮人家摘茶叶,用工钱换回点木料,200多里路走路、坐车,走了一整天,为了节省几毛钱,她不吃不喝,将木料拖运回家。
还有一件值得提的事,由于家里穷,平时很难吃到肉,偶尔杀只鸡,父母基本也是给我吃掉,一说是补充营养好读书,再就是说男孩子发育时要补身子。其实也就是重男轻女吧。所以,有时,一家人只有我吃鸡或者吃肉,两个妹妹只当看看,她们从来没有说过一声。有时夹一块给她们,她们也总是推让,说是给哥哥吃。
1988年,我终于没有辜负父母和妹妹的期望,考取了武汉大学。那时,两个妹妹年纪大一些了。但是,为了我的学业,她们继续在工地、在农田里辛苦,一分一分血汗钱汇到了我手中。我大学毕业的那年冬天,大妹终于结婚了,后来生儿育女,现在生活还可以,只是手脚每到冬天仍然溃烂;日子稍好点,身体又不大好,又要为孩子操心。二妹在我毕业半年后随我来到湛江,打工,成家。虽然日子清苦点,但总算还顺利。两个妹妹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由于从小家教好,他们都很懂事,为人处世都很周到。在她们身上体现了农村妇女那种淳朴、善良、勤劳的美德。而最小的妹妹因为家庭没负担,也读到书了。
每每想到妹妹们为我所付出的那些,我心里就很不安,很内疚。觉得欠她们的太多。所以,常常告诫自己;要好好做人,努力工作,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报答妹妹的付出。虽然兄妹之间说报答似乎不大合适,但是,我总是怀着这样的心理。因为只有她们都好,我才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