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吹爆李安都不过分
过完元旦等过年的Sir,仍然满满工作的动力(你信吗)。
《洗澡》里,大儿子回家,吃上了第一顿炸酱面。
饭桌上,父亲对广东回来的大儿子尴尬地寒暄着。
这一顿饭表面风平浪静,但儿子心有愧疚,父亲暗藏责怪。
有些坏话出口,反而透出了留恋。
有些好话出口,偏偏又造成了伤害。
三部电影都是讲家,所有的冲突焦点都在饭桌。
有中西方家庭观冲突;有性取向的冲突;有父母与子女的情感冲突……
《推手》的第一个冲突点在7分钟左右,老朱(郎雄 饰)和洋媳妇玛莎在厨房里做饭。
一个吃的是喷香的中国式油腻——烧鹅排骨大碗饭。
一个吃的是性冷淡的蔬菜沙拉。
老朱用微波炉热饭,盖一层锡箔纸,搞得微波炉差点断电着火。
儿媳妇闻声跑来,走路自带“WTF”。
前面说的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食物,继续放大着这种尴尬。
另一场较量也是在厨房。
上边是油盐酱醋,下边是烤箱烘焙。
一边是油烟滚滚,一边是冷食凉拌。
什么叫三夹板,现在你懂了么。
一个家里,总有不断妥协让步、却忘了自己不舒服的人;也总有为了空间和观念据理力争的人。
前面那种人,我们叫家人。直到搞丢了他们,我们才懊悔。
后面那种人,我们也叫家人。我们一辈子都在找寻彼此相处的好方法,最后发现唯一的方法,就叫爱恨纠缠。
电影里,前一种人终于走丢了。
有一天老朱在家门口散步,居然也迷了路。
努力在夹缝中委曲求全的儿子终于怒了,他砸了家具,一拳把镜子击穿。
玻璃破碎后,他看见了家的裂痕,原来它一直都在。
因为烂摊子虽然收得了,两代人裂痕却补不了。
李安的电影里,“吃”不仅看得出人物性格、情绪和关系,还有着地域和文化属性。
《喜宴》里,吃这件事就更有仪式感。
电影开头,李伟同与男友赛门吃饭。伟同狼吞虎咽地吃着披萨,赛门看了很担心……
伟同说,我紧张啊。
这白加黑的暗示,不仅是肤色,还有家文化和性取向。
终于,为了应对逼婚,伟同和威威准备假结婚了。
有趣的是,赛门会做饭,威威不会。
会做饭的赛门,有着伟同父母期待的媳妇属性;
可黄皮肤的威威,才有伟同父母需要的女性外观。
那怎么办……合体吧,演出戏。
不同时代的人们,为着家庭二字,付出过多少不得已。
殊不知谎言总有戳破的一天,将来还得给“第二次不得已”买单。
还是那句话,饭桌对一个中国家庭太重要。
一幕场景,我们中国人不要太熟——
父亲和儿子伟同第一次争吵,发生在早餐的饭桌前。
伟同想赶紧结婚,打发爹妈回国,觉得去公证一下就可以了。
父母却想,在那种寒酸的地方草草结婚,实在丢脸,没法交代啊。
“没法交代”,一个多熟悉的词。
中国人眼里,喜事总归要喧闹地交代,家丑才不可外扬。
年轻人要的东西是“自我”,可长辈眼里,这“寒伧的仪式感”太对不住小辈。
然后是婚宴,全程饿着肚子的新婚夫妇俩,要被闹喜酒的人拿个鸭子头逗半天,这也是习俗,大家就想看你们亲个嘴儿。
更累的是喝酒。
因为俗话说的“感情深,一口闷”,所以必须喝成个闷倒驴。
父亲老朱,顶级国宴班的大厨。
退休了,蜗居在厨房。
偶尔准备一次家宴,他认真得不得了,简直不亚于款待外宾。
可再厉害的厨师,也扛不住年老。
味觉的退化,让他必须借助二女儿,才知道味道准不准。
但有了家宴就万事大吉吗?
饭桌这种物体,是有两面的。
它一面是沟通的机会,一面也是对抗的机会。
老朱的每一次家宴,都有一个女儿想离开家。
第一次是女强人的二女儿,她先经济独立,买了房。
第三次,是最乖、最贴心的大女儿。
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陪着老父。却终于机缘巧合,对一个特殊的人动了心。
是和这位锦荣她妈结婚么?
不,是女儿锦荣,是和老朱三个女儿差不多大的锦荣。
女儿当然一片反对,锦荣她妈更是臊得慌。
可老爸只有笃定的三个字:
我没疯
就像《洗澡》里的父亲,他就着花生米喝一口,就释然了儿子的离去。
酒桌上做的,看似与平时反差很大,其实都是出于勇气。
可比这种境界更好的是:
酒越喝越暖,身边的人,也越看越舒服。
别羡慕别人,因为每个中国人都有这种体验——团年饭。
你可能叹息过2018,你可能还有一点担心2019。
可只要回到家,你一定会踏实。
因为除夕一晚,每一杯觥筹交错递来的,都是来年的好希望,好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