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是从哪一天开始的?确切的时间真的不曾留心,是从白露凝霜?是从雪花的贸然造访?还是从汩汩流淌的河流停止了喧哗开始的?反正有那么一天,杂乱无章的景物逐渐被白雪掩埋,呈现出画意;呼呼的北风怒号着,毫无文人笔下的诗意;行人瑟缩着臂膀从街上走过,我知道冬天真的来了,冬天迫不及待地拉开了大幕,急急地登上了季节轮回的舞台。
如果是在城市里,下雪天,三两知己会聚在一家咖啡馆里,屋外寒流回旋,屋内暖意融融,一只银匙轻轻地搅动着杯里的咖啡,刹时浓香四溢,一口还没有喝,人便被这香味熏染的熏熏欲醉,偶尔说一两句话,低低的声音,仿佛怕惊醒谁的梦,悠长的午后时光里,像一个没有时间概念的老人,慢慢体味着仿佛静止的时光,岁月静好,时光无痕。
如果是生活在古代,下雪天则是读书天,喝酒读书品茶聊天,陆放翁的一句诗: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这句诗最能表达古人的心情。下雪天,留客天,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窗外,白雪映窗,肃杀寂静清冷。屋内,主客盘腿相对而坐,滚烫的火炕上,一张小方桌,热酒一杯,暖茶一壶,热气袅袅,畅谈甚欢。
如果是生活在乡村,落了一夜的大雪之后,乡村的早晨是寂静的,村庄,房舍,草垛,茅屋,街道,树木,那些平常熟悉的风景,都被覆盖在皑皑的白雪之下,于是村庄变成我们眼中美轮美奂的童话世界,是雪给村庄披上了一件美丽的外衣,变得既熟悉又陌生起来。
太阳出来之后,天地之间反射出一片耀眼的白光,刺目惊心,挂在树杈上的雪花,还没有来得及落下就化成了亮晶晶毛茸茸的冰渣。小河里,听得见水声,看不见水,厚厚的冰面之下,有鱼在游,有水在流。
时光变得像一个多情的少女,似乎分外留恋雪后的村庄,脚步迟缓凝重,懒洋洋地游移,给人一种错觉,仿佛静止不动。偶尔能闻到一两声鸡鸣犬吠,偶尔能闻到谁家的女人扯着嗓子唤孩子的小名,偶尔能看见谁家的烟囱冒起缕缕白烟,让人想起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一类的词汇。
空旷的乡路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踩在上面,耳边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带着韵律和节奏,在乡路上留下一串串的脚印,抑或车辙。有心急的村人会赶早去城里置办年货,添置家里短缺的东西,比如衣服鞋帽,比如瓜子红枣之类的小零食,当然,主要是买一些村子里比较稀罕的东西,带着知足和恬淡的神情,笑容仿佛被冻结在脸上,久久不散。
乡村的年总是和雪结伴而来,没有雪的年总会觉得少了年味,像过年没有贴大红的福字,没有贴火红的对联一样。雪地上的红灯笼,红对联,红得分外妖娆。小孩子们穿着新衣服,喜欢在雪地里撒丫,小手小脸冻得透红,在雪地上堆雪人,打雪仗,放鞭炮,听着一声声清脆的炸响,把欢声笑语撒得院子里到处都是。
大人们则有条不紊地忙着年俗,买米买面,储备过年其间的食物,因为多数地方过年时都不开张。忙着蒸年糕,贴年画,贴对联,剪窗花。福字倒着贴,取谐音“福到了!”年画则多数是年年有余五谷丰登之类的祝愿。大家在雪地上忙进忙出,很累,但累得开心快乐。
曾经有一个小小的愿望,等将来,不工作了,没有了牵挂,回乡村生活,不为别的,只为这雪。
落了雪的乡村是恬淡的,是迷人,是静谥的,它让浮躁的心变得踏实下来,它让粗糙的生活变得浪漫起来。
雪花是春天的信使,一年又一年,从春天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