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芳跟不上马队,但能认准大致方向——三家集。她带着水和吃的,不焦不恼,一路颠了过去。
就在这儿,她遇着了“带蝴蝶的男人”。
巡捕队还没出现。三家集连着周围几个村子,他们出巡,肯定而且必须要到这儿的,因为这儿还有粉壁。她不急,下了骡子,想找个地方歇歇。
路边有间小屋,窗户很大,竖着两根粗大的窗格柱子。
带蝴蝶的男人就关在小屋里,两只手绕着窗格柱子伸出来,被一木梏铐在外面。两个壮丁坐在门外的长凳上,一边聊着一边摆弄着一把长刀,像是缴获的战利品。旁边两个木根毫无生气地靠墙立着。
当地的耆长,坐在路对过的小酒店里跟人吃喝呢。听他们近乎喊叫的谈话,大概就知道发生了啥事。
晌午了。原本可能围观的人基本都散了。有一小孩跑过来,向着小屋的窗户扔了一土块,又跑开了。
带蝴蝶的男人只是眨了一下眼,没什么表情。
秋芳看见了他脸上的淤肿和干结的血迹,就牵着骡子,走近了去看。
男人看着走近的骡子,又转眼看她。
他的额头被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一些,仍能看出上面蝴蝶状的暗红色瘢痕。
他的眼神有些特别。说不上呆滞,倒有点像飞久了的猛禽,毫无商量地落在她身上。她将目光迎上去,很快,就想移开。
“给我水。”带蝴蝶的男人开口了,像是在命令。
秋芳从骡子上解下竹筒。一个壮丁对她喂了一声。她没理睬,揭开筒帽,将竹筒伸到男人的嘴边。他喝了一大口,又一大口。
壮丁指着她呵斥,气势汹汹地准备站起来。
她赶紧把竹筒收起来,又回头看对面小酒店里的耆长。很快她发现带蝴蝶的男人也在看那儿。
秋芳本能地升起了对耆长的厌恶。
“他们总是乱抓人,是不是?”她转过头小声说。
男人好像没听见。
秋芳就是觉得这人不对劲,又像给自己壮胆似地补了一句:“他们乱抓人。”
然后她听见路上传来的马蹄声,刚要回头去看,就被男人制止了。
“别出声儿。”那男人对她说。声音像是从一堆岩石后面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