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稻草铺就的床作者 /任平
床,是一个家庭必备的家具。小时候,我家的床是自制的木床,十分简陋,没有席梦思,铺的是稻草,稻草上再铺上凉席,床的四边有护栏。夏天睡着凉快,冬天则需在凉席上铺上一床棉絮。
后来上学住宿,睡的是单人钢丝床,上面铺的是棕垫,宿舍里住四个人,一熄灯就天南海北地聊天,倒也能睡得习惯。再后来,上大学到了大城市,变成了高低床,我住下铺,一不小心就会撞到头,住上铺虽说也有护栏,但没了那种无拘无束,还多了几分警惕,虽说如此,一间宿舍八个人,依旧欢快地谈天说地,谈着笑着,便进入了梦乡。
那时的我总想着自己能有一张大床,不用爬高爬低,更不用连梦里都提着心吊着胆。于是,工作后有了自己的小窝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一张大床,席梦思床垫,可随意360度自由睡,自在而惬意。
有了这张大床,我却经常翻来覆去睡不着了,连自己都觉得惊奇。母亲常说,人只要想睡觉,哪里都能睡着,可我却成了“失眠者”。是因为床上没有和暖的、带着阳光味道的稻草,还是因为没有群居时大家欢快的聊天闹腾吗?
毕业十年后,同学聚会,夜里,同宿舍的同学又住在了一间屋子,痛快地聊着,却多少有了些不同之处——时光像一个筛子,总会筛去一些东西,连带着一些美好。
前几天,回老家,躺在小时候睡过的木床上,竟有了从未有过的自在踏实之感,心生惊喜,像是在软风里逢着了几丝柔绿。那床温软如初,躺于其上,四肢舒展,360度自由转,也不必担心掉下床来。母亲喜欢在竹凉席下面铺上晒干了的厚厚的稻草,趴在凉凉的凉席上,那稻草的香气带着阳光的味道钻进鼻孔,用力吸着,那金色的稻田便在眼前铺展。
母亲的声音从一墙之隔传来:“明天去赶集,你想吃点啥?”“随便!”我答。“哎呀!老太太,好好地炖一锅红烧肉,问那么多干吗?那是娃儿的最爱!”父亲的声音响起,老两口开始“嘀嘀咕咕”,听着,听着,心从未有过的踏实,我好似爬上祥云,那梦竟从未有过的香甜。
想必无论什么床,无论床有多大,令人自在踏实的还是身在故乡,躺在少时睡过的床上,父母絮絮叨叨地与你扯着家常,便是美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