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金桂是《红楼梦》里有名的泼妇。她兴风作浪,并非全仗家世、绝色与蛮霸,还是个很有心计的女人,可以说,她的彪悍人生,全凭“厚黑”二字。
一、夏家小姐的下马威伶牙俐齿,撒泼娇痴,又心狠手辣。全凭这所向无敌的厚黑学,无论是公子哥儿薛蟠,还是薛氏母女,都被夏金桂这个来自桂花夏家的小姐促狭搓弄得没有办法。
对薛蟠,知其好色无胆,既笼络逢迎,又任性逞勇,以灭其威风。对薛氏母女,则抓住其良善,怕丢人,善隐忍的弱点,粗率无礼以对,使她们避之不能交锋,从而拓宽了恣意妄为的领地。
人之交往,都在不断地试探别人的边界。夏金桂并不傻,她没有一被娶进家,马上就原形毕露。也是一边试探,一边行动。
夏金桂嫁入薛家之初,自以为作当家的奶奶,比不得作女儿时腼腆温柔,须要拿出威风来,才压得住人,况且见薛蟠气质刚硬,举止骄奢,若不趁着新婚夫妻感情好,一举将他辖制住,将来就不能为所欲为。又见有香菱这等一个才貌俱全的爱妾在室,越发添了“宋太祖灭南唐”之意,“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之心。
金桂有备而来,她所作的一切,都是有意为之。而薛家,以无心对有心,以善意对恶意,以守势对攻势,以知礼隐忍对盗跖性气,一开始就落了下风。头一个月夫妻俩还算平手,第二个月,薛蟠的威风就被慢慢压下去了。
薛蟠没有父亲,家里没有威严的主事老爷。虽荣华富贵,也算孤儿寡母。虽诗礼人家,也不免受人欺凌。在金桂一步紧似一步的辗压式的进攻中。薛蟠初始也曾试图反抗,不依金桂所言而行。金桂趁机装病呕气,而薛姨妈像天下所有的老母亲一样,只当是儿女之间的床帷之气,为贤德见,先骂自己儿子,助长了金桂的嚣张气焰,使薛蟠再无还手之力。金桂又不失时机地用冷暴力巩固战果,让薛蟠哄了十天半月才转过心来。
二、挑拨离间的攻心计金桂又深知,香菱是丈夫的爱妾,也是婆母钟爱的丫头。摆布香菱,既是一个正妻的嫉妒,又是她以此来向丈夫与薛氏母女的挑衅。
先是将香菱之名改为“秋菱”来试探,挑战宝钗的权威,和估摸她们的底线。看香菱与宝钗都忍受无怨言,就越发得意。她唆使薛蟠收宝蟾为妾,来削弱香菱在丈夫心中的分量。
还设计让香菱撞见主仆二人偷情,使宝蟾与香菱之间产生嫌隙。又让宝蟾占住香菱房间与薛蟠幽会,让香菱抱着铺盖卷晚上来伺候自己。她夜夜折磨香菱,让她无法安睡。
还嫌不够,又装病,诬陷香菱邪术治她,"呆霸王"不分青红皂白,抓起门闩就劈头劈面暴打香菱,直到闹得薛姨妈要发狠卖香菱。这恶意的挤兑步步加深,就好比一条绳索,套在香菱的脖颈上,并且越勒越紧,直到善柔的香菱酿下干血之症。
对待知耻懂礼的女子,薛氏母女并不乏心机与应对智慧。对于夏金桂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泼妇,则一筹莫展。薛姨妈与这个儿媳的几次交手中,左支右绌,节节败退,表现出一个软弱婆婆的隐忍和无奈,和没有当家主事人的家风衰颓。
夏金桂之所以能如此娇纵刁蛮,有恃无恐,就在于她是一个厚黑学的实践者。
李宗吾先生说:“夫厚黑之为学也,其法至简,其效至神,小用小效,大用大效。”
夏金桂父亲早逝,又是独女,寡母娇养溺爱,百依百顺,遂养成横行的性情,“爱自己尊若菩萨,窥他人秽如粪土;外具花柳之姿,内秉风雷之性”,是一个有“盗跖性气”,既泼悍又善妒的女子。
看起来,她与王熙凤有一拼,但到底凤姐要拜下风。只因凤姐内心虽黑,脸皮不厚。而金桂,则两者兼有。
三、毫无底线的彪悍妇金桂性非淑女,内心没有“三从四德”的束缚。这让她成了家族中的异类与自由人,一旦蛮霸起来,天不怕地不怕。敢和薛姨妈当面顶嘴,气得婆婆“声战气咽”,急得薛蟠只是跺脚。
薛蟠也“曾仗着酒胆挺撞过两三次,持棍欲打,那金桂便递与他身子随意叫打;这里持刀欲杀时,便伸与他脖项。薛蟠也实不能下手,只是乱闹了一阵罢了。”就这样,习惯成了自然,“金桂越发长了威风,薛蟠越发软了气骨。”
脸皮厚起来,别人不敢做的她都有底气做。薛姨妈生活于诗礼世家,根本缺乏制服这种泼悍作风的女人的经验,她虽尊为婆婆与贵妇,却并不比一个庸常家庭的妇人更有主意。而夏金桂的心黑心狠,则从对香菱的欺凌与陷害上,表现得很清楚。可怜的香菱,最终虽然没被药死,也算是被折磨而死。
整治了香菱,打败了丈夫与婆婆,小姑子虽然不好惹,但一个面皮薄的女儿家,也完全不必忌惮。金桂眼中又容不下丫环宝蟾与自己共分一杯羹。开始找岔。但宝蟾却不是省油的灯。
“近见金桂又作践他,他便不肯服低容让半点。先是一冲一撞的拌嘴,后来金桂气急了,甚至于骂,再至于打。他虽不敢还言还手,便大撒泼性,拾头打滚,寻死觅活,昼则刀剪,夜则绳索,无所不闹。”
被薛姨妈与宝钗调教出来的香菱,那样的温柔敦厚,知书达礼,却被金桂逼得没有活路。而苦肖其主,同样蛮霸的宝蟾竟让金桂没有办法。
并非什么时候都是温柔胜刚强,一群秀才遇见兵的无奈,使薛家再不复旧日的温馨安宁。遇到这样的“搅家精”,薛蟠躲着不想回家,最后又惹命案被流放。
而夏金桂进而弃伦理道德、闺阁理法于不顾,和宝蟾勾结一起勾引小叔子薛蝌,没得手之后又与娘家的过继弟弟私下来往,甚至偷偷把薛家的东西偷渡回娘家,她的母亲则教导她要“闹得他家家破人亡,那时将东西卷包儿一走,再配一个好姑爷。”
雪喻薛家,而薛家正好娶进一个夏姓女子,薛遇夏则势必不久矣。夏金桂的出现,像个异数,像个复仇者,似乎就是推动这个家族走上末路的恶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