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画理画外
崔白《双喜图》局部
崔白(1004-1088),字子西,活跃于宋神宗前后,因参加相国寺笔画重绘而进入北宋宫廷画院,受到宋神宗的赏识和青睐。因其个性疏阔,宋神宗特批如果没有御旨,任何人都不能安排崔白作画。崔白是一个非常全面的绘画人才,擅花竹、翎毛,亦长于佛道壁画,画鬼神、山水、人物也精妙绝伦,并尤长于写生。他最大的贡献莫过于一改百余年墨守成规的“黄筌画派”花鸟画,用荒郊野外生动细致的花鸟情致一扫“黄家富贵”的工致富丽之风,为北宋宫廷绘画注入了新鲜血液,成为北宋画坛的革新主将。孤高之人的俏皮之作回顾漫长的中国书画史,风格鲜明的人物画与清高孤傲的山水画已占据半壁江山。相比之下,平易近人的花鸟画似乎显得退居其次而受到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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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白石《小鸡螳螂图》
事实上,中国古代花鸟画中同样孕育了无数佳作。如果说文人山水画是中国式文人的一场独白,不同风格的花鸟画则隐藏了别样的审美意趣,显得俏皮可爱,没有了跨越时空的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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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昌《麻雀桃花图》
中国花鸟画中的经典之作《双喜图》描绘了一个甚为生动的瞬间,寒林中两鸟一兔,喜鹊飞向枝杈,树下受惊的野兔猛然回首,几欲奔走……而这一禽一兽面面相觑的画面却被画家捕捉,野兔毛发纤毫毕现,喜鹊灵动自然,成为传世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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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白《双喜图》
《双喜图》的作者正是北宋著名画家崔白。崔白字子西,出生于安徽凤阳,一度凭借精湛的画技在北宋时期赫赫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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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喜图》是一幅情景交融的佳作。可见崔白的写实,并非只是简单地写形、求真,而是通过对形的细微刻画以营造出一种特定的意境。中国画的写实,从一开始就兼顾形、神,追求意境。离开了形,何以言“神”?即使自言“逸笔草草,不求形似”,其实也只是笔墨精炼,形象简括而已,并非超脱形外。倒是现下有些公式化的花鸟画,一折枝上栖一飞禽,画得虽然十分逼真,却毫无意境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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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喜图》充满着寒风肃杀之气。古木槎木牙,枯草摧折;两只山鹊躁动飞鸣,让人觉得它们的叫声已将这秋天的萧瑟与寂静划破。这不禁让人联想到黄庭坚题在崔白画上的词句:“风校调调……迁枝禾安,何有于巢。”坡下的野兔也被惊到,倏然顿步回首,就连周围的草叶好像也被它们叫得在瑟瑟发抖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将要发生什么?为什么有种说不清的紧张充斥整幅画面?画家对这些并没有交代,而是留给了观画者充分的想象空间。虽然名为“双喜”,但除了有两只飞鸣的喜鹊,看不到有任何喜从天降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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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白《牡丹白鹭图》
崔白在进入皇家画院之前,各类史书画录却对崔白的生平活动语焉不详。这样一个无甚背景的画匠,却能被宋神宗亲自下诏请入画院,不可谓不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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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熙《飞禽山水图》
神宗继位前夕,相国寺因为遭雨被部分破坏,崔白参加了寺庙的壁画重绘工作。三年后,工程结束,宋神宗熙宁元年,皇帝准许已年逾六旬的崔白进入画院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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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佶《瑞鹤图》
但是,崔白性情耿直、不拘小节,担心进入画院便不免俗事缠身。为此,神宗亲自开口,允诺除非圣旨,任何人不得要求崔白为其作画。崔白自此正式成为图画院艺学,后升为画院待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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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佶《芙蓉锦鸡图》
诞生于雀群的稀世珍宝崔白的绘画内容涉猎广泛,包罗道释、山水、植物等诸多题材,但花鸟写生才是崔白最引以为傲的题材。在创作花鸟时,崔白尤其擅长表现花翎羽毛,勾勒精细,笔迹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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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白《沙汀白鹭图》
传说崔白可以徒手画出笔直又强劲的直线线条,而其所画花鸟善于表现荒郊野外秋冬季节中花鸟的情态神致。对败荷、芦雁等的描绘,手法细致、形象真实,一阵秋日萧瑟之意扑面而来,富于逸情野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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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白《芝仙祝寿图》,明人缂丝
崔白一生作品颇丰,其中240余幅选入《宣和画谱》。这些作品大多轶失在慢慢历史长河中,目前已知传世作品仅仅九幅,分别藏于故宫博物院、台北故宫博物院及秦岭珍藏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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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白《寒雀图》局部
《寒雀图》是北京故宫唯一的崔白笔迹,作品描绘了隆冬时节,一群麻雀栖于古木的景象。作者将雀群横向排布,各个部分的鸟雀形态各异,动静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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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署款“崔白”二字,有清高宗弘历题诗一首。
“寒雀争寒枝,如椒目相妒。设有鹤来驱,拾仇共救护”。(冬天的麻雀在秃树上争闹打斗,瞪着象椒粒一样的眼睛互相妒恨。假如有鹞鹰般的猛禽前来驱逐迫害,则应忘掉仇恨群起战斗互相救护。)
卷后由明文彭题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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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在构图上把雀群分为三部分:左侧三雀,已经憩息安眠,处于静态;右侧二雀,乍来迟到,处于动态;而中间四雀,作为此图的重心,呼应上下左右,串联气脉,由动至静,使之浑然一体。鸟雀的灵动在向背、俯仰、正侧,伸缩、飞栖、宿鸣中被表现得惟妙惟肖。树干在行骨清秀的鸟雀衬托下,显得格外浑穆恬澹,苍寒野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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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白《寒雀图》局部
作品描绘隆冬的黄昏,一群麻雀在古木上安栖入寐的景象。作者在构图上把雀群分为三部分:左侧三雀,已经憩息安眠,处于静态;右侧二雀,乍来迟到,处于动态;而中间四雀,作为本幅重心,呼应上下左右,串联气脉,由动至静,使之浑然一体。鸟雀的灵动在向背、俯仰、正侧、伸缩、飞栖、宿鸣中被表现得维妙维肖。树干在形骨轻秀的鸟雀衬托下,显得格外浑穆恬澹,苍寒野逸。此图树干的用笔落墨都很重,且烘、染、勾、皴,浑然不分,造型纯以墨法,笔踪难寻。虽施于画上的赭石都已褪落,但丝毫未损害它的神采,野逸之趣盈溢于绢素之外,有师法徐熙的用笔特点。
花鸟画的C位之路崔白在花鸟画发展中的革命性作用,便是打破了自宋初100年来由黄筌父子艳丽工致为标准的花鸟体制。但要理解这场革命,就要从花鸟画的成型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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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居寀《山鹧棘雀图》
事实上,从山水陪衬到独立画种,中国花鸟画的形成可追溯至唐代,至于五代,便已十分成熟,五代黄荃的花鸟画一度成为业界标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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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荃《写生珍禽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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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居寀《梨花鹦鹉图》
论五代花鸟,能和黄荃分庭抗礼的恐怕唯独徐熙。
活跃于江南一带的徐熙一反传统的工细艳丽,追求闲淡飘逸,从而有了“黄家富贵,徐熙野逸”的说法。
赵佶《芙蓉锦鸡图》
然而入宋以来,黄荃所代表的“富贵”成为翰林图画院甄别优劣的程式,富贵一派占据着难以撼动的统治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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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熙《雪竹图》
六旬老人与花鸟画之变法然而,当一种风格相对于其它风格呈现压倒式发展时,往往难逃走向僵化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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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选《玉堂富贵图》
此时真正力挽狂澜、扭转局面的正是崔白。
他在黄徐二者中选择了后者,其淡雅的画面与构图风格,开北宋宫廷绘画之新风。
徐熙花鸟作品
但改革并非易事。在进入画院之前,崔白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民间画工,而自这位老者进入画院,他所代表的画风无疑暗中与黄氏画派对立,而这种清淡的绘画也时常因为难以入得富贵人家厅堂而饱受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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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熙花鸟作品
但难得崔白本人向来特立独行,将外部压力置之不理,再加上皇帝批示加持,崔白的画风渐渐获得了关注。而其画面中强烈的文人气质也着实吸引了一批上流之士,这一切都成为了花鸟画变革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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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景昭《双鹤图》
这场被学者称为画界“熙宁变法”的画坛之变改写了花鸟画的格局。以崔白为首的花鸟画家在前代形似之余更加关注神似,无论是寒林枯枝还是鸟雀走兽,一切都成为胸中逸气抒发的窗口。而回归自然环境中的动物比之黄荃笔墨,则更添一份灵动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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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良《鹅泳图》
在此之后,花鸟画作为中国画的重要门类不断焕发生机。有徐渭写意花鸟的潇洒不羁,亦有明清宫廷花鸟的典雅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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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渭《夏看绿荷池》
一花一鸟皆是寻常事物,却因为墨笔丹青流传后世。如今再看窗外成群麻雀,不禁感慨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齐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