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之夜,苏轼一个人在黄州城外的雪堂饮酒。他原打算一醉方休,但可惜,寡谈的浊酒根本掩不住清醒的内心。他一时醉意朦胧,最终却还是醒着。夜渐渐沉寂下来,他蹒跚着走回临皋亭,自己的妻儿应该早已睡熟了。此
时的词人,心里反而异常宁静,诗意在心中流淌,一首千古绝唱便应运而生了。临江仙 苏轼 (宋)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词人回到住处时,大约已经三更了。院里漆黑一片,悄无声息。他抬手敲门,只听见几声回响在暗夜里向四周悄悄散去,而院内却全无反应。家里人都已经睡得很熟了,似乎把他忘记了。而那个小家童也早已鼻息如雷鸣,敲门都不应。
见此情景,一向洒脱的词人没有气急败坏,更没有暴跳如雷,他只是微微一笑,沉吟了一下,便拄着拐杖转身走向了江边。他要听听长江在夜里的独语,也要长江听听自己的心。此时,
天地之间只剩一人,一江,江与人相听两不厌。面对着滔滔江水,词人感叹道:我常常因为自己无法掌握命运而悔恨不已。曾经,我整天为那些身外的名利劳苦奔波,以致使自己陷入其中。我真恨自己不能忘却世间的营营名利。如若自己不是渴望成就一番事业,大概就不会有这般挫折。
遭贬之后,词人依然无法自主内心,依然会忍不住为自己所遭受的不平而感到愤恨不已,他的内心依然得不到安宁。就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全世界似乎都将他遗忘了。
面对着奔流不息的江水,词人终于能正视自己的内心,将压抑于许久的落寞与痛楚,全然地宣泄出来了。来到黄州之后,苏轼的仕途依旧黯淡,贫困交加,
然而物质的平瘠却给予他一种更高贵的富有:江上清风与山间明月。天地之间,物各有主,唯清风明月没有主人,所以谁是闲者谁便是这天地的主人。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大概是记起了夫子的遗志,又被夜阑风静时的油浪打动,诗人于是兴冲冲地写道:“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词作旷达豪迈,又不掩萧索落寞之感,这是苏轼被贬黄州时期的心态写照。本词即是苏轼被贬黄州时的代表作之一。全词格调高雅,于清新飘逸的意境中,传达出词人对仕途宦海的希望与厌烦,寄托着驾扁舟逍遥而游的人生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