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贾府的资产问题一直是一个重点,这也是导致后期大房、二房之间明争暗斗的重要原因,其中尤其不可忽视的就是贾母自己的资产,在这里,有必要提到一个细节,那便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在这一回中,贾母携众人至潇湘馆,看见林黛玉的窗上贴的乃是绿纱,便张罗着要给林黛玉换纱,贾母认为潇湘馆中矗立百杆翠竹,绿意已浓,若还用绿纱便不妥了,便主张让凤姐儿开库房,用银红色的“软烟罗”来代替绿纱:
凤姐儿忙道:“昨儿,我开库房,看见大板箱里还有些匹银红蝉翼纱,也有各样折枝花样的,也有流云卍福花样的,也有百蝶穿花花样的,颜色又鲜,颜色又鲜,纱又轻软,我竟没见过这样的。”——第四十回
诸位注意,凤姐看纱的地点乃是“库房”这一点很重要。其后贾母携带众人至蘅芜苑,见薛宝钗房中素净,没有任何摆设,便大摇其头,命令鸳鸯给宝钗送一个石头盆景、一架纱棹屏、一个墨烟冻石鼎,在送来一些水墨字画之类:
鸳鸯答应着笑道:“这个东西都搁在东楼上的不知哪个箱子里,还得慢慢找去。我明儿再拿去也罢了。”贾母道:“明日、后日都使得,只别忘了。”——第四十回
给林黛玉换纱之时,贾母反复叮嘱“明儿就换”,可到了薛宝钗这里就变成了“明日、后日都使得”,小小细节却透露出贾母对林黛玉的溺爱不同旁人。更为关键的是,给薛宝钗的礼物是从“东楼”取的,给林黛玉的纱却是从“库房”拿的,两字之差,却有很大的差别。
库房中储存的财产皆是贾母自己的体己,东楼,又叫缀锦阁,乃贾府官中物品存放处。贾母的库房一般是鸳鸯来管理,东楼这个官方仓库,则是管家王熙凤管理,给黛玉换纱窗,贾母用的是自己的钱,给薛宝钗屋里的饰品,却是贾府公共的钱,足可窥探贾母对黛、钗两人之心意。
这也很好地解释了第四十六回“鸳鸯女誓绝鸳鸯偶”中,贾赦为何要强娶鸳鸯,表面贪图鸳鸯美色,实图贾母也!贾府有库房、东楼两处大库,随着贾府内部生活靡费,早已支撑不起贾赦的奢侈生活,故强娶鸳鸯,其实是为了掌握贾母的库房,正如贾母所说“你们弄走了她,好摆弄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鸳鸯也是贾府的“管家”,只不过王熙凤管的是官中外库,鸳鸯管的是贾母内库,而且内、外两库泾渭分明,这一点从刘姥姥进大观园中,鸳鸯和王熙凤的谈话中可以明显看出:
凤姐儿乃命丰儿:“到前面里间屋里,书架子上,有十个竹根套杯取来。”丰儿听了,答应才然要去。鸳鸯笑道:“我知道你这十个杯,还小;况且你才说是木头的,这会子又拿了竹根子的来,到不好看。不如把我们那里的黄杨根整抠的十个大套杯拿来,灌她十下子。”——第四十回
从中可以看出,鸳鸯和凤姐儿各司其职,均拥有很大的权力,而且随着贾府的逐渐没落,贾府官中的钱越来越少,到最后贾母的内库倒成了贾府的金银聚集地,鸳鸯的权力也相对变得更大了。故才有后来王熙凤、贾琏二人苦求鸳鸯,让其将老太太暂时用不到的金银偷出几大箱子来典卖救急。
所以贾赦强娶鸳鸯,无形中扼住了贾母的咽喉,所以贾母断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因此贾母才从贾赦手中救下鸳鸯,虽然这跟贾母疼爱鸳鸯也有关系,但构不成根本联系,贾母亲自出手,甚至不惜得罪大儿子贾赦也要保住鸳鸯的根本原因是贾母、贾赦主子间的利益冲突。
笔者浅见,如有不当之处,还望指出,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