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都说世间无,却道心中有。国人既非常熟悉,又不愿过于亲近,说的就是这鬼了。中国古代志怪小说,为我们展示了一个丰富多彩的鬼怪世界,让我们惊叹于古人对谈神论鬼无穷无尽的热情。那些作者显然相信幽冥世界的存在,甚至可以说,他们认为人类每天都生活在人鬼杂处的世界里(当然也包括神、仙、精怪)。
“海上说鬼人”有鬼君,在广泛阅读中国古代志怪小说的基础上,用生动的笔法和旁征博引的考据,将其中的关键元素进行系统化整理,令读者洞窥光怪陆离的幽冥世界,为读者全面深入了解中国传统文化,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视角。成书
《见鬼 : 中国古代志怪小说阅读笔记》,由东方出版社出版。以下摘选几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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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聘《鬼趣图》局部
“扬州八怪”之一罗聘所绘《鬼趣图》,是中国艺术史上的名作。其中部分原因是传说他真的能看见鬼。很多人都提到罗聘有一双碧眼,也就是眼珠是绿色的。有朋友曾给他的《鬼趣图》题诗说:“弄笔毋烦人所嬉,一双碧眼惯搜奇。凭君鬼伯千千万,莫使神州太守知。”
在志怪小说中,碧眼确实属于有特异功能的标志之一。比如《子不语》卷十七“碧眼见鬼”条说,河南巡抚胡宝瑔“眼碧色,自幼能见鬼物”。胡宝瑔曾自述说,人间的街头巷尾,到处都有鬼,只是一般人看不到而已。只有朝廷午门内没有。鬼最集中的地方是北京菜市口,那里是清代的刑场。从时间上看,上午鬼不大出来,下午就纷纷出来逛街了。《履园丛话》卷十五“净眼”条也说,嘉庆辛酉科进士吴鸣捷,也能白日见鬼,他“每日所见者以数万计,似鬼多于人”。
佛教中有“净眼”的说法,即“清净的法眼”。但以上能视鬼的这几位并非佛教徒,所以他们所谓的“净眼”或“碧眼”,可能并非佛教所说的“天眼通”。比如《子不语》卷八“冒失鬼”条说:“相法:瞳神青者,能见妖;白者,能见鬼。”瞳神就是瞳孔,瞳孔颜色不同寻常的人,往往被认为有特异功能。《右台仙馆笔记》卷六就记载了一个这样的故事:清道光年间,河南中牟县有一个村妇,生来两眼就与常人不同,“其瞳子旁有白痕一线围之”,所以从小就能看见鬼。刚刚学会说话,就告诉家人天上有什么神仙经过。这些神仙的名字家人从未教过她,所以确实令人感到神奇。长到五六岁时,她已经可以给人治病了。她看病很简单,不用诊脉,也不开处方,只要看看病人,就说吃点什么草、什么水果就行;偶尔也会需要到药铺买点极其普通的药。病人每次看病花费极少,只要几十文即可,而且“病人服之,无不瘳者”,在当地被目为神医。只是她绝不接受诊金,病人只要给她父母送些食物就行,多少不拘。或许是见鬼太多,她不到十八岁就去世了。
除了这类有特殊技能的人,志怪小说中的不少小孩子也能看到鬼。古人往往觉得小孩子是一张白纸,心灵比大人要纯净得多,所以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北东园笔录续编》卷五“雷击先插小旗”条说,浙江乡下某人经常用铜银购物,就是用镀银的铜假冒银子。某年除夕晚上,他儿子忽然哭着对母亲说:有个青面獠牙的人从天上下来,在父亲头上插了一面小旗。没过几天,这人就被雷电击毙,手上还拿着没用完的假银子。原来,他不久前用假钱买了邻村的鸡,卖鸡的孩子因此被父亲责打,投河自尽。雷神在执行天罚之前,会先在罪人头上插旗子,以精确制导。这一举动,只有孩子能看得见。国外似乎也有类似的认识,在好莱坞两部著名的电影《闪灵》《鬼眼》中,都很细致地描绘了孩子眼中的鬼魂世界。
有些小孩儿甚至能预见一些大的自然灾害。清雍正八年(1730年)北京西郊发生了6.5级地震,从香山到昌平回龙观一带处于震中,居庸关长城也被震得错了位。连雍正皇帝都只好率领众皇子,住进了在开阔地带临时搭建的“地震棚”。《夜谭随录》卷三“地震”条记载,在地震前一天,有个西域人带着孩子去茶馆,刚走到门口,孩子抱着父亲的脖子不肯进去。父亲以为他嫌人多,又走到另一家茶馆,孩子还是不肯进。父亲问孩子:“你平常不是很喜欢到茶馆吃蜜饯吗?今天怎么回事?”孩子说:“今天很奇怪,茶馆里喝茶的、卖茶的,脖子上都带着铁链,看着很吓人,所以不敢进去。而且今天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怎么有那么多带着铁链的?”父亲以为小孩子胡说八道,哈哈大笑,路上遇到熟人,还当笑话讲给对方听。熟人走后,孩子对父亲说:“那人还笑话我?他自己脖子上就有一条铁链。”父亲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只是觉得“小儿眼净,所见必有因,伺之可也”。第二天大地震,“人居倾毁无数,凡小儿不入之肆,无不摧折,竟无一人得免”。前一天路遇的熟人也没能幸免。显然,那孩子看到带着铁链的人,都是劫数难逃的。
能看见鬼并不全是坏事,有时候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据《荆楚岁时记》杜公赡注,江夏人刘次卿能视鬼,街上熙熙攘攘的鬼来鬼往见得多了。有一次大年初一,看到一个书生在街头闲逛,“众鬼悉避”。他觉得很奇怪,就问书生是不是用了什么辟邪的法术。书生说,我不会什么法术,就是出门的时候,师傅用香囊装了一丸药,让我系在手臂上,防止恶气。刘次卿就向书生借了药,拿着在街市上走。所到之处,众鬼果然纷纷躲开。这味辟鬼丸从此就流传下来,连药方也未失传:“用武都雄黄、丹散二两,蜡和,令调如弹丸。”类似的故事在《朝野佥载》卷一也有记载,称为“杀鬼丸”。
除了这些天生能视鬼的,不少术士、巫师或道士通过后天的学习和实践,借助符咒、法器的帮助,也能看见鬼。而且,比之天生视鬼者,他们的能力更为一般人所认可,所以也能够以此谋生。《搜神记》卷二记载,三国时吴景帝孙休病重,有大臣推荐能视鬼的巫师治病。孙休想测试一下他的能力,就命人杀了一只鹅埋在花园里,然后在墓道里搭了间小屋子,安放床榻,把女人的衣服鞋袜放在床上。坟墓建好后,命令巫师察看,如果能说出墓中女鬼的样子、衣服的款式,就说明真有本事。结果,这巫师看了一天也没说。孙休再三追问,巫师才说:“实在是没看到鬼,只有一只鹅立在坟头,所以我也不敢说。我怀疑是女鬼变化成白鹅的样子,想等一等看女鬼现出原形再说。”很显然,这巫师通过了孙休的测试。
其实,在三国之前,能视鬼的人已经成功地进入公务员序列,为官府甚至皇帝提供咨询服务。《还冤记》记载,汉武帝时,权臣田蚡设计陷害政敌窦婴、灌夫,后为冤魂报复,“一身尽痛,若有打击之者。……天子使祝鬼者瞻之,见窦婴、灌夫共手笞蚡,蚡遂死”。这里提到的“祝鬼者”就是能视鬼的人。在隋唐时期,视鬼人甚至能干涉朝政。《朝野佥载》卷一曾提到,唐中宗年间曾滥授官爵,以致屠夫、小贩都能身居高位。睿宗继位后罢免了这些人。当时的一位见鬼人彭卿收受贿赂,假托见到中宗,对睿宗的这一举措表示极其不满,结果这一批两百多滥竽充数者竟然官复原职。
在外人看来,能看见鬼是很炫的一件事,但对他们本人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因为他们看到的并非孤魂野鬼,而是鬼世界的熙熙攘攘。《阅微草堂笔记》卷十一中,一位视鬼人介绍说:“鬼亦恒憧憧扰扰,若有所营,但不知所营何事,亦有喜怒哀乐,但不知其何由。大抵鬼与鬼竞,亦如人与人竞耳。”面对与人类世界一样纷繁喧闹的鬼魂世界,看见,反而也许是一种困扰。前面提到的胡宝瑔,为了避免那个世界的鬼找他说情,有时经过祠庙,竟然要用扇子遮着脸,假装没看到对方。
大胆猜测一下,当那些视鬼人同时与两个世界打交道时,会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他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他们的。对于现代人来说,无法看见的鬼却像王阳明所说的岩中花树一样,“原不在你心外”。
为什么很少见到胖鬼?在这个看脸的时代,胖基本被视为一种负能量,当年玉树临风的李奥纳多,并没有什么丑闻,仅仅因为发福照爆出,无数粉丝就因之心碎。在很多人眼里,胖成了现代社会的原罪。
即便在志怪故事中,鬼的形象也都是瘦骨嶙峋、面色惨白、衣衫褴褛的,很少见到方面大耳的富态鬼。这是为什么?难道以瘦为美的风潮连阴间也占领了?胖子连做鬼的资格也没有吗?并非如此。
清代杭州西湖边有座庙叫德生庵,庙门外堆积了几千口棺材,像小山包一样。袁枚曾在那庙里住过,很好奇地问和尚:这么多棺材,难道不会闹鬼吗?和尚说:此地全是富鬼,终年安生。袁枚不能理解:城里哪有那么多富人?焉能有如许多富鬼?况且这里的棺材一直没下葬,肯定都是穷人。和尚说:所谓贫富,不是看生前的。凡是死后能接受酒食祭祀、纸钱烧化的,就可算富鬼。这千余口棺材虽然没有下葬,可是庙里每年有三四次化缘为他们做道场,还有盂兰盆会这样的满汉全席。个个吃得脑满肠肥的,哪里会生邪心?那些遇到过鬼的人,他们口中鬼的形象哪有衣冠华美、相貌丰腴的(就是胖子的意思了)?凡是出来作祟的,大多是蓬头垢面、褴褛穷酸、长脚伶仃的。袁枚一听,这话很有道理啊,果然,他住在庙里一个多月,从来没有鬼来骚扰。(《子不语》卷二十二“穷鬼祟人富鬼不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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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 书影
有人会说,这不对,和尚说的是胖鬼,不是说胖人,这不能证明阳间的胖子比瘦子更有福。没错,这个故事只是说明阴间生活舒坦的都是胖鬼。
还是清代,有个叫赵曾翼的士人,很有才华,但是长得一般,是个胖子,所以有点自惭形秽。郁闷之下,他写了首诗质问阎罗王,为何如此不公。当晚,他做梦入冥,见到了故友康锡侯。康告诉赵:我因为生前酷爱丹青,所以死后被阎罗王礼聘为幕僚。所有众生投胎之前,我都要先为他们画好五官,然后投胎。说着拿出两本画册对赵说:你看看这画册,就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赵翻开第一册,标签是“贵者相”,里面的相貌都是丑陋不堪的。稍次于贵者的,虽然不猥琐,但是“麻胡黑胖”(麻子、胡子拉碴、面色黝黑、胖子)。再看第二册“贱者相”,大多面貌姣好、眉清目秀,“各有一种顾影自怜之态”。赵很不高兴,说:你怎么能颠倒贵贱、播弄造化呢?这是以权谋私啊!康笑着说:老兄的见识太差!你看当世的那些台阁诸公,必然有内秀,哪里需要靠外貌来显贵呢?只有那些命中注定贫困潦倒的,才需要一副好皮囊,“上可以沐贵人光宠,下亦插身粉黛场中,窃断袖分桃之爱”。古往今来的第一美男子卫玠,不就是年纪轻轻被人看死的吗?总之,求全必然会招造物之忌,不如留点缺憾,为一生求福。
赵虽然觉得故友说得有道理,可是心里总是别扭。康见他磨磨叽叽的样子,爽快地说:这样吧,我帮你把长相改一改,改得瘦一点、俊俏一点,不过福分也就相应地削掉了。赵大喜过望。于是康稍微改了几笔,赵还不满意,要求再改改,康说:我和你十年好友,不忍心看着你下半辈子过于落魄,不能再改了。
这时,赵从梦中醒来。此后他的样子果然慢慢变得英俊不少,身材也好了。可是从此文思大减,连续三十多年科考失败,至死也没有中举。(《谐铎》卷六“面目轮回”)所以,无论从阴间和阳间来看,胖子的福分都不低,随便歧视胖子是不对的,更别说大部分胖子的心态都好。即使在动漫里,也有很多招人喜爱的胖子形象。
鬼世界的九十五条论纲时间与空间一、鬼世界是一个三维空间,具有时空的尺度(含时间则为四维),而这个尺度与人类世界并不一致。
二、鬼世界、人类世界以及天界共同构成一个四维空间,这与古人所说的天地人有吻合之处。
三、鬼世界和人类世界两个三维空间时空尺度的不同,造成各自受制的物理规律也相应不同。
四、在鬼世界与人类世界这两个三维空间之外,还依附有两个次级的三维空间,即水族(含江河湖海)、仙界洞府。
五、水族、洞府的时空尺度与人类世界的时空尺度也不完全相同,但与鬼世界是否相同无法确定。
六、陆地的自然神(地祇)基本可归属于鬼世界和人类世界两个空间中。
七、一般来说,从一个空间进入另一个空间时,由于物理规律的不同,会产生能量的变化,这导致了一系列物理形态上的差异,典型的如形质、饮食。
八、鬼世界资源的默认状态是无限的,但并非自动生成。其来源有两个:一个是其空间自身拥有,另一个则来自人类世界。
九、一些更远古的自然物(日、月、星辰)则为所有三维空间共同分享。
政治十、在鬼世界的政治建构中,道德规范的权重远大于资源占有量,具有绝对的优先性。
十一、由于鬼世界道德规范的绝对优先性,因此其主要功能为道德教化和法律审判。
十二、由于鬼世界的主要功能为道德教化和法律审判,因此其主要官方机构为阎罗殿和阴狱(法院和监狱)。
十三、由于鬼世界的主要机构为阎罗殿和阴狱,因此冥官主要集中于司法(含执法)部门。
十四、由于冥官主要集中于司法部门,因此其余职能部门较为薄弱,甚至没有。
十五、从政治架构来看,鬼世界隶属于天界,但由于两个世界的时空尺度不同,政治运行中优先的原则也不同,因此这种隶属关系更偏重于形式而非实质。
十六、由于冥官集中于司法部门,鬼世界的其余职能大多由上天兼管。
十七、鬼世界的冥官主要来自人类世界的逝者,而非天界的神(仙)。
十八、神(仙)主要以定期或不定期巡视的方式对人类世界和鬼世界进行非常态管理。
十九、鬼世界、人类世界与天界共享一些基本的政治原则。
二十、这些共享的政治原则的核心是道德教化。
二十一、虽然各个空间的政治原则以道德教化优先,但由于各自监控的技术能力差别很大,因此表现为把握宽严的尺度不同。
二十二、在三个空间中,鬼世界的技术监控手段最高,也最为严格。
二十三、人类的命运并不完全由自己掌控,其行为乃至心迹都为鬼世界所监控,并可以做出调整和干扰,因此在某种程度上,人类的命运也是由阴间控制的,但这绝不意味着剥夺了人类自主抉择的能力。
二十四、鬼世界对法治更加尊重,只是并不排斥在特殊情况下的从权,而这在鬼世界的道德规范中也是允许的。
社会(经济、文化、科技)二十五、鬼世界的社会形态大致可以说是人类社会的镜像,但是在程度上会有不同。
二十六、由于鬼世界的职能侧重于道德教化和司法审判,所以经济职能处于从属地位。
二十七、由于经济职能处于从属地位,且可以分享人类社会几乎所有发展成果,甚至这种分享是无限的,因此鬼世界没有发展经济的动力。
二十八、由于可以分享人类社会几乎所有发展成果,鬼世界的文化发展也缺乏动力,因此其整体的文化水平低于人类世界。
二十九、鬼世界的科技发展也缺乏动力,但是由于物理规律的不同,其医疗水平远高于人类世界,尤其是外科。
三十、鬼世界也有军队,但主要是参与人类世界的实际军事行动,对内很少使用。
人鬼之间三十一、人鬼各自在自己空间的行为会影响到对方的空间。
三十二、其中一类影响是物理形态的。
三十三、另一类影响是非物质性的,为针对对方空间成员的法令、规则以及任命等。
三十四、人类能控制部分鬼为其服务,但一般需要特殊的符咒及辅助工具,且这一做法违背了鬼世界的道德规范。
三十五、人鬼的交流主动方大都在鬼一边,人主动与鬼世界交流的方式,一是扶乩或由专业巫师通神降灵,二是在寺庙或祠堂焚烧交流文本。这两种方式都不能保证必然得到回应。
三十六、极少数有特殊能力的人或巫师能看到鬼,且具备与鬼交流的能力,可以统称为视鬼人。
三十七、鬼亦能控制人为其服务,主要方式为灵魂附体,一般是临时性的与人类交流,长期的附体对宿主的身体有害,且同时违背了人类世界与鬼世界的道德规范。
三十八、人类可以运用所知的各个空间的运行规则,以趋利避害(驱鬼术等),且在道德上是容忍的;而鬼世界对于这种被人类操纵的情形则不太能容忍。
三十九、两个世界的成员是一体两面的,其转换以转世及死亡的方式呈现。
四十、阴阳两个世界的部分成员可因奖励而直接进入天界,天界的成员也可能因为刑罚而降维进入鬼世界和人类世界。
四十一、转世一般由冥官按照转世的规则决定,人或鬼通常不能自行决定转世的去向。
四十二、因果报应对转世的去向起主导作用。
四十三、死亡与转世之后,个人独特的身体或精神属性亦有可能带入另一个空间,但随机性较大。比如口音。
四十四、求替是比较特殊的转世方式,只有溺鬼和缢鬼可以求替,这个方式符合鬼世界的基本规范,但不太为人类所理解。
四十五、转世之后的人基本不再拥有对鬼世界及前世的记忆,只有特殊情况下才能保留或唤醒记忆。孟婆汤并非消除记忆的唯一方式。
四十六、转世并非要绝对执行,有一部分人死后在鬼世界生活,不参与转世进程。
四十七、不参与转世则能保留生前的记忆。
四十八、由于鬼在阴间的滞留时间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转世的时间进程长短不一,其跨度甚至可以达到人类世界计时的几百年或上千年。
四十九、按照一般的转世原则,大部分人死后在阴间滞留时间较短,很快转世,这导致鬼世界的各种专业人才明显少于人类世界。
五十、两个世界的物品可以穿越转换,人类世界的物品进入鬼世界相对容易些,而鬼世界的物品进入人类世界则相对较难。
五十一、在通常情况下,人类不可食用鬼世界的食物、饮料,而鬼食用人类食物基本不改变食物的物理形态。
五十二、人类所烧纸钱在鬼世界可以使用,最初的兑换率是1:1,到明清时则有很大的折扣率,这可能是输入型通货膨胀造成的。
五十三、人鬼两个空间在更大尺度上看是重合的,但鬼进入人的空间往往需要特定的出入口,即坟墓。而在阳间执行公务的冥官则大多不需要这样的出入口。
五十四、由于人鬼的空间是重合的,所以很多地方其实是人鬼混居,只是没有特殊能力的人无法辨识。
五十五、由于共享一个大尺度意义上的空间,所以人鬼之间会互相干扰,甚至发生严重的冲突。
五十六、由于专业人员的匮乏,天界和鬼世界需要从人类世界征用各种专业技术人员甚至杂役,大部分为临时征召,少数是永久的。
五十七、冥官进入人类世界主要从事索命工作,有时会有自备的索命工具。
五十八、人类的死亡并非全部由冥官处理,特殊情况下由天界的雷神执行,即执行天罚。
五十九、冥官执行索命任务时,经常会临时雇用人类作为助手,一些经常担任助手的人被称为“走阴差”或“过阴”。
精神生活六十、几乎所有的鬼对生死都有明确的认识,反之,阳间对此有明确认识的人极少。
六十一、由于共享了人类世界的成员,鬼世界拥有人类世界几乎所有的精神生活,包括各种娱乐活动。
六十二、鬼世界成员之间的爱情与人类世界一样,当然也包括同性恋。
六十三、鬼世界亦有各种精神疾病,甚至包括成瘾症中的烟鬼、酒鬼、赌鬼。
六十四、鬼世界虽然重视教育,但更侧重道德教化,因此文化教育机构极少。
六十五、鬼世界的道德教化主要是外在的规范,并不强调内省。
六十六、由于道德教化以及惩戒的长期作用,鬼在心计上远不如人。
家庭婚姻六十七、鬼拥有与人几乎完全相同的情感。
六十八、因为鬼拥有与人几乎完全一样的情感,所以鬼世界拥有与人类世界几乎形态完全相同的家庭和婚姻。
六十九、在大多数情况下,鬼世界的家庭与人类世界的家庭合起来才被认为构成完整的家庭。
七十、即使一个世界的成员离开这个世界,在另一个世界有自己的家庭,但其原家庭成员在潜意识中依然将其视为一家人。
七十一、由于无法同时满足分属两个世界的家庭都必须尽的义务,人鬼之间往往发生冲突。
七十二、由于人在阴间生活相对困难,人鬼之间的婚姻往往只能存于阳间,而其子嗣也有部分能在阳间生存。
七十三、人类世界的家庭有时会整体移至鬼世界,比如在家族集体的墓葬地。
七十四、人鬼交接不必然影响人的身体健康。
身体(尸体、形质)七十五、鬼在人类世界中表现出的各种超能力,主要是进入时空尺度不同的空间造成的。
七十六、鬼世界亦有死亡,但其寿命显然要远超过人类。其死亡主要有两种方式:大部分死于鬼世界,且多为刑罚造成的非自然死亡,称为;一小部分死于人类世界,表现为形体逐渐消散、挥发。
七十七、人的死亡表现为形神分离,身体留在人类世界,而魂魄则需要到鬼世界报到。
七十八、一般来说,无论是出于主观还是客观原因,形神分离之后的魂魄未经鬼世界的政府部门登记注册,则不具备正式身份,类似佛教所说的中阴身。
七十九、未经登记注册的魂魄,虽然不受阴阳两个空间的管束,但是也无法进入两个空间的成员流转系统,即轮回转世,甚至不能在这两个空间中享有公共生活。
八十、未经登记注册的魂魄并非通常意义上的孤魂野鬼,后者一般指两类情况:一是鬼世界的族群形成之前的魂魄,类似文明社会之前的原始人群;二是衣食不保的鬼,类似人类社会中的无家可归者。
八十一、狭义上的魂魄是介于人鬼之间的临时状态,其形质与鬼近似乃至完全相同,但其与人类接触、交流的时间是有限的,往往是在人死之初。
八十二、人类在特殊状态下(做梦、昏迷、出神等)也会出现形神分离,但不必然导致死亡。
八十三、魂魄的形象大多数情况下与正常人相似,有时是以体型较小的人的形象出现。
八十四、人在死亡后的一定时间内,只要尸体不腐败,理论上都有复生的可能。
八十五、如果尸体已腐败,则魂魄可以但不必然依附于其他人类身体,以不同的形神组合生存于人类世界。极少数情况下可在阴间实施外科手术修复尸体以保证复生。
八十六、在某些特殊条件下,尸体不会腐败,则容易变为僵尸。
八十七、僵尸不是鬼,形质上不具备鬼的特性,与人相比,只是身体更发达,大多心智更低下。
八十八、人类对僵尸的处置方式与对鬼不同,主要是以焚烧的形式消灭。
八十九、除了执行公务的冥官,鬼在人类世界的活动区域主要在墓地周围。
九十、墓葬中的棺椁及随葬品均有可能具备鬼的形象和能力,但它们不是真正的鬼,而更接近精怪。
精怪九十一、理论上说,人类世界见到的所有生物及非生物都有可能成精。
九十二、成精的基本条件是时间,一般至少需百年,同时辅以各种修炼方法。这也导致很多生物(特别是家禽、家畜)成精的比例较低。
九十三、动物中成精概率最高的大致有狐狸、蛇、老虎等。
九十四、所有成精的动物中,狐狸精与人类的关系最密切、最接近,并且形成家庭、家族乃至社群,其他精灵则尚未进化到这一步。
九十五、植物成精的比例较高,很可能由于其生命周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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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鬼 : 中国古代志怪小说阅读笔记》有鬼君 著 东方出版社 出版
作者简介:有鬼君,七〇后,本科中文,硕士哲学,偏好历史。曾供职于中学、出版社,现为媒体人。闲暇研读志怪作品,信笔成文,发布于个人微信公号“有鬼”,现更名为“天下无鬼”。
内容简介:本书为有鬼君关于鬼文化的文章精选。作者读中国古代志怪小说,如做拼图游戏,将幽冥世界的不同元素,视作民族志的材料,整理、分类,拼接出一幅鬼世界的整体图景,并试图解读其背后更广阔的人文和历史脉络。作者考证精当,言必有据,语不妄发。
不同时代对鬼世界的想象,既有共通原则,也受到当时社会思潮的影响。直至今日,人们对那个世界的层累构建,也未停止。
全书分为四部分:鬼的日常、鬼的社会、鬼世界的政治、人鬼之间。
名家评论:当年我是冲着有鬼君明谦暗狂、口称自己是“民科”出身,特意捧着他的《鬼世界的九十五条论纲》,把一篇篇鬼故事检查下去,最后居然佩服得五体投地。有鬼君没有食言,他的“有鬼”哲思,蒲松龄、纪晓岚们是不具备的。儒家有时很怯懦,孔子就教训门生“未知生,焉知死”“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有鬼君偏偏要把生人死人、阳间冥界打通,相互比较,对照呼应,不仅生出许多意外精采,也再次证实:凡人类共同体(包括鬼)的关怀,都是一样的,都应该经得起比较。
——王家范
有鬼君谈鬼,妙在通人之情,得鬼之趣。九十余篇短文,把光怪陆离的幽冥鬼趣结构为生趣盎然的花花世界,幽明颠倒,古今变幻,真有“今夕何夕,鬼耶人耶”之叹。如果有人据此绘一幅《新鬼趣图》长卷,不唯远胜罗两峰,就是鸟山石燕的《百鬼夜行卷》也要相形失色。
——栾保群
中国古代志怪小说汗牛充栋,异想天开,陆离光怪。有鬼君沉潜其中多年,洞察鬼界隐秘,入而能出,巧思缤纷,妙笔解颐,迭宕古今,大接地气,余韵悠永。呜呼!自今而后,吾知志怪小说有此新读法矣。说梦者痴人,说鬼者,其智者乎!
——程章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