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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失格》是日本无赖派代表作家太宰治的中篇小说,也是他的绝笔之作。小说发表后的同年(1948),太宰治自杀身亡,年仅39岁。
最初吸引我的仅是封面上的四个字,虽是汉字,却让人似懂非懂。“人间失格”,在日语中的意思,就是失去为人的资格。即便了解这层意思后,不但未能消解我的疑问,反而对书中内容产生了更强烈的好奇心,急于了解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又怎么会丧失为人的资格?
读过一些书评类的文章,大多都是侧重于从心理层面发掘分析主人公大庭叶藏一生的悲剧成因。我没系统学过心理学,更不擅长逻辑严密的推理论证,无法通过叶藏的人生经历,探寻其从童年到壮年,如何一步步走向颓废的深层原因。
因而我只想结合自己的生活体验,或某些与书中人物相近似的人生经历,着重从文学层面,谈谈阅读《人间失格》的心得体会。
联系太宰治短篇小说《二十世纪旗手》副标题中的那句[b]“生而为人,我很抱歉。”[/b]则更容易感受到这部小说带给阅读者的阴郁、压抑、颓唐、“丧”等极端消极的“负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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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一方面让人不忍重读第二遍,一方面又句句戳中人生真相,字字叩击读者灵魂,从中窥视到身边人甚至自己的影子,这着实是件很可怕的事。
文字是有穿透力的!文学之所以能震撼人心,就源于这分穿透力。通过这种力量,我们不仅可以体会到太宰治如何巧妙地将自己的思想和经历投射在叶藏身上,更能透过叶藏敏感而脆弱的畸形人格,发现我们每个人灵魂深处都可能会有,却不易被觉察到的人性中致命的弱点。从大庭叶藏到太宰治
小说结构并不复杂,但却非常特别。全书通篇总共只出现过5次叶藏的名字,其余都是第一人称。而这个第一人称的“我”,所指却是两个人。一个是三篇札记中的主人公大庭叶藏;一个是序言和后记中的故事讲述者。
但是,结合太宰治的人生经历,小说中这种特殊的双重视角下的两个“我”,其实与作者本人是高度合一的。这说明《人间失格》表面上虚拟了一个主人公叶藏,而又别具匠心地运用了非第三人称写作下的全知视角,实则几乎是在明示,这是一部纯粹的“私小说”,类同于中国的“自叙传”小说。
[b]总之,三篇手札中的“我”——叶藏,就是序言和后记中的“我”,就是太宰治本人。[/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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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出这个结论,难免不让人触目惊心?这部毁灭式的绝笔之作,真的就是太宰治的遗书!他的自绝于世,应该是在写作之前就计划好的,所以全书充斥着灰暗氤氲的基调,且通篇文字以自嘲自谑式的自我否定为主,其中自责又多于自省。仅透出一丝希望的微光,最终却因主人公的自我放逐而毁灭殆尽。
序言中“我”所见到的三张叶藏的照片,毫无疑问分别代表了太宰治本人童年、青年和壮年的三个阶段。看第一张照片时,“我”认为那孩子神态诡异,表情分明是在假笑!因为没人能在握紧拳头的同时笑出来。而第一手札开篇便是全盘否定的意味:[blockquote]我这一生,尽是可耻之事。[/blockquote]
童年体弱多病,生理上甚至从未感觉过饥饿。吃饭时全家十几口人按座次排列,死气沉沉地默默扒饭。而身为幺子的叶藏,总是坐在幽暗房间里的餐桌末端。长此以往,自家用餐成了年幼的他记忆中最痛苦的时刻。
这种对人类行为的不理解,使得叶藏将自己归为异类。但同时,他又努力希望得到爱,于是处处逢迎,用滑稽的言行讨好他人,把自己变成一个小丑。[b]这便是第一张照片中,他奇怪表情背后的深层原因。[/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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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们不理解孩子,其实他们脆弱的内心深处,十分在意外界的看法。就像今天的人们,多半在迷失中长大,却从未意识到早已失去自我的这个事实。一切努力的结果,不过是想活成别人眼中最好的自己!这于真正的自己,又有何意义呢?从人的“异化”,到“人间失格”
叶藏与生俱来的敏感性格,令他对人类怀有深深的恐惧。他形容人有时候就像草地上安稳打盹的牛,会冷不防甩尾打死身上的牛虻。于是他不得不谨小慎微地生活,在人前佯装滑稽,把真实的自己深藏。
然而,一个人的本来面目,是很难长久掩饰的。在学校被竹一识破后,他一度战战兢兢,最后竟处心积虑地同对方成为朋友。
叶藏这种敏感与痛苦,使他觉得活在世间有如身陷炼狱。至于成因,只能交给心理学家去分析,至少我在太宰治的文字中没看见。仿佛他身上这种与众不同,完全出于先天一般。
“无赖派”是太平洋战争后活跃在日本的一个重要文学流派,其突出特点主要表现在反抗权威的意识,以及对生活采取自嘲和自虐的态度上。无赖派作家专写病态和阴郁的东西,因此极具颓废倾向。
而“异化”问题,却并非他们着重表现的主题。但鉴于时代背景,即便不去刻意反映,小说人物的精神状态,也代表了一种不言而喻。毕竟战后的日本,人与社会、他人甚至自身关系的扭曲与割裂,是客观存在且十分严重的异化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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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因而叶藏用他敏锐的“触角”所感受到的虚伪与冷酷的人类世界,在我看来,这并非假象,甚至比别人眼中的世界更真实、也更残忍。[/b]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使叶藏对人类社会产生强烈的疏离感。而后的经历,包括与竹一、堀木、比目鱼等人的交集,令敏感的他更深刻地认识到世间人的虚伪,于是内心越发苦闷压抑。随之而来的惶恐不安再令他越来越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所以当“我”仔细端详了第二张照片后发现:[blockquote]这位美少年身上依然有种莫名的诡谲气息。迄今为止,我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俊美青年。[/blockquote]
这种诡谲的气息,我想其实就是一种忧郁和孤独的气质,源自他长久以来对人类世界的设防,是一种痛苦和压抑无法倾诉于人的凝结。于第一手札结尾处,叶藏自己说这种气质被许多女性本能地捕捉到,成为多年后他频繁被女人纠缠的诱因之一。
然而,相比男性,我看到《人间失格》中的女性形象,多数都给了叶藏以精神上的慰藉。但叶藏本人,仿佛自我设防了一道与外界之间的屏障,很难感受到这种慰藉的存在,甚至当他在第二手札中回忆一起殉情的对象恒子时,都差点忘记对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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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从逃避现实的沉沦,到自我放逐,叶藏说唯有同娼妓在一起时才会安心。我想这还是因为他始终将自己归属为人世边缘的异类。而娼妓具有同样的性质,是他的同类,他们都是边缘人,甚或都是“人间失格”的人。[/b]书中原文写道:[blockquote]在我眼中,娼妓既非人类,也非女性……躺在她们怀中,我却能放松身心,沉沉睡去。她们没有半点欲望,单纯得可悲……我在这些白痴或疯子般的娼妓身上,仿若看到了圣母玛利亚的光环。[/blockquote]从希望破灭,到“人间失格”
当然,叶藏也并非完全没有在世人身上看见过希望,给他希望的是同居女友静子的女儿茂子。这个在他如此落魄时仍旧叫他“爸爸”的女孩子,是叶藏那段时间唯一的安慰。在茂子说他是个好人时,叶藏甚至一度敞开心扉坦白道:[blockquote]我骗了所有的人。我知道这公寓里的人都对我印象不错。可我愈是恐惧他们,他们就愈喜欢我;而我愈是被人喜欢,就愈觉惶恐,然后不得不想方设法逃离他们。[/blockquote]
然而很快,这一抹希望的微光也灭尽了,就在茂子说要向神乞求一个“真的爸爸”的时候。在叶藏心中,茂子瞬间变成了一个可怕的人,一个不可理解的陌生人。他说没想到就连这个孩子身上也隐藏着“冷不防拍死牛虻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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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竟让我想到鲁迅的《狂人日记》,虽然两者的意涵完全不同,狂人只是“觉醒者”的象征。但表面上狂人对于外界的感受,却和叶藏没什么两样。并且叶藏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剖析自己时说:[blockquote]胆小到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有时还被幸福所伤。[/blockquote]
总览全篇,在叶藏自认为“丧失为人资格”之前,第一步先是“疏离”,也可以说是相对于外界,即与他人关系的异化,由此将自己归为异类。再一步是沉沦、放逐,从心理到身体,一步步走向世界的边缘。在这个过程中,他也曾感受过少许温暖,觉得人间还有希望,但这希望之光又太过微弱,稍有风吹草动就重会归于无望。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叶藏亲见妻子因信任别人而被玷污,也不是因过分信任妻子而受的伤害,甚至都不是这信任本身被玷污的结果,而是信任的真正崩塌。
堀木、比目鱼,还有祝子,三人联合将叶藏送进了精神病院。叶藏的确病了,他嗜酒成性、咯血,甚至还吗啡成瘾,但是他没疯。他比任何人都清醒,他说:[blockquote]哪怕是一瞬间,我也没有疯过。可是,唉,哪个疯子会说自己是疯子的?可以说,被关进这座医院的人都是疯子,在医院外的,则都是正常人。[/blockquo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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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外的,都是正常人吗?有时候可能恰恰相反。[b]人性是多么复杂!他们可以既善良又邪恶,他们可以既真诚又虚伪。[/b]是叶藏自始至终都没能认清楚这点吗?还是因他看得过分清楚而失望、绝望?至此,在第三手札中,他写下这行字:[blockquote]我丧失了做人的资格。不如说,我已不能被称之为人了。[/blockquote]
而序言中“我”看见的第三张照片,那比“死人之相”还缺乏表情的相貌,作者想说的,不就是“非人之相”吗?结语:“人间失格”的是谁?
在《人间失格》中,太宰治不止一次地借叶藏之口提到“世人”这个概念。当堀木说出“世人可不会饶恕你”这句话时,叶藏在心里说:[blockquote]所谓的世人,不就是你吗?[/blockquo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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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世人,不就是你我吗?当我们质疑或介意别人的眼光的时候,不也在向自己内心深处发出诘问吗?当世人与自身二元对立时,世人就是萨特笔下的“他人”,世间也如他《禁闭》中那间封闭的密室,而密室之内,“他人就是地狱”!
尼采说,“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卢梭说,“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深渊”与“枷锁”,都是对人类极度恐惧的叶藏眼中的世人。
在充斥着虚伪和欺骗、冷酷与残忍的现实社会,一个由千千万万世人组成的人世,对于投身于此的脆弱灵魂来说,就仿若穿越荆棘密布的丛林。
这是一个强者的世界,生存需要攻略。你可以因此认为叶藏的悲剧源于他自身的软弱。他始终没能融入人类世界,把自己变成群体的一部分,变成一个细胞,一个元素。但另一方面,更因为他对群体,早已从失望到鄙夷,进而拒绝与之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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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个角度上看,“人间失格”中的人间,分明就是异化的“非人”的人间;[b]真正丧失为人资格的,不是叶藏,而是世人![/b]因此,无论对叶藏,还是太宰治,我都想说:[b]生而为人,你不必抱歉![/b]
所以在后记中,作者也借由酒吧老板娘的话,给读者以心灵上的慰藉。她评价叶藏是个[b]“神一样的好孩子”[/b]。对这个“人间失格”的人给予肯定,表明了太宰治本人,就是一个极度追求完美的理想主义者。这也是他最终没能走出“生而为人的困惑,爱而无能的彷徨”,进而自绝于世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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