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走近沙滩,潮湿的海风已扑面而来,前方水天一线,互为倒影,像是展平的巨幅油画。
那个窈窕的身影已经走入客栈,我却一点也不着急。
人都到这了,还能飞了不成?
我摘下头上的鸭舌帽,将汗湿额发往后一拢,卷起裤脚、脱了外套,露出里面骚气的粉色短T,最后不慌不忙地戴上墨镜,还不忘冲路过的比基尼辣妹吹了声口哨。
不过短短十几秒工夫,我摇身一变,从头到尾已看不出半点初来乍到的生疏感,不露痕迹地融入了游客的队伍中。
一个优秀的伪装者,自然懂得如何利用环境隐藏自己。
估摸着间隔的时间差不多了,我才慢条斯理地走到客栈,停了脚步,站在台阶上,望着门楣上的招牌。
无忧客栈。
这是一家小有名气的民宿,离沙滩很近,有视野绝佳的海景房。听说老板娘很漂亮,与已故的老板之间还有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佳话。
要是能挖掘出来其中内情,好好加工一番,说不定能成为此行的额外收获。我暗自打着如意算盘,拾阶而上,掀开贝壳串成的门帘,走向前台。
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女孩排在我前面,刚刚办理完入住手续,正要离开。
我侧了侧身,让出一个斜角,将自己的身份证递过去。
“咚”的一声。
那女孩不知怎地,失魂落魄般,一转身,竟不懂避让,闷头与我撞了个满怀。
这一下撞得并不重,可我与女孩却同时变了脸色,不约而同地按住各自的背包。
我探手一摸,幸好东西无损,这才暗暗松一口气。
这可是老子吃饭的家伙,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同学,小心点,走路得看路啊。”我提醒。
我自诩还算和颜悦色,可谁想到,女孩恍若未闻,眼皮都不抬,只一个劲地检查自己的背包,神情紧张——好似里头装了什么稀罕宝贝。
真没礼貌。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翻完才意识到,自己戴着墨镜,对方根本接收不到我表达出来的愤怒,不免觉得有点吃亏,便摘了墨镜,双眼一瞪,却瞪了个空。
女孩已经悄没声息地离开了,拖着行李箱,正在爬楼梯。
孤孤单单,也没个伴,背影看起来怪委屈的。
“先生?”一个柔和的声音将我的视线拨回前方,“你要什么样的房间?”
“哦,普通的单人间就行。”
我回过神来,瞬间遗忘了方才的插曲,注意力全部被眼前的人吸引了。
传说中的无忧客栈老板娘,果然够漂亮,够有风情。可吸引我的不是脸蛋身材,而是她的眼睛。
只这么一眼扫过来,我敢以我全部的职业尊严打赌:
这个人一定有故事。
举手蹬脚,惬意地伸个懒腰。太阳帽盖在脸上,将阳光筛到刚刚好的程度,既不刺眼,也不黯淡,还留下一线缝隙,恰如其分地夹住了不远处的人影。
完美。
任谁经过,都只会以为我正在晒日光浴,绝对猜不到,其实我在偷窥。
“喂,你在偷窥别人啊?”
我正得意,耳边忽地传来这道声音,猝不及防,吓得我险些背过气去。
掀了帽子一抬头,是客栈的老板娘,正端着我点的冰沙,垂眸看我,笑容似有深意。
“容姐。”我接过冰沙,避开她的目光,讪讪地打了声招呼。
老板娘年近四十,风姿绰约,附近人都唤她“容姐”,我自来熟,便也跟着叫。
容姐送完东西,人却没走,原地一甩头,顺着我方才的视角看去——五米开外,有一个年轻女人,正躺在沙滩椅上。硕大的墨镜挡住了半张脸,看不见眉目,但长发红唇,身材曼妙,在人群里相当惹眼。
“她是那个女明星,白露露吧?”容姐的眼珠转了个来回,又瞟向我,“这两天,你一直在暗中观察她。你该不会是······变态跟踪狂吧?那我可报警了。”
我没想到竟会被她识破,实在有些措手不及,正在绞尽脑汁酝酿说辞,冷不防听到最后一句,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哎呀,好姐姐,千万别。”情急之下,也顾不上伪装了,只能如实以告,“我是记者。”
“记者?”容姐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我看是狗仔吧。”
我摸摸鼻子,不置可否,腹诽道:干嘛,看不起狗仔啊?要不是我餐风露宿地盯梢追踪,你们能吃到“白露露深夜密会已婚男星”这么刺激的瓜吗?
虽然白露露发了公告澄清,但解释就是掩饰,她绝对和那男人有一腿。这次到海边度假,居然连助理都不带,要说其中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依我看,十之八九是与男友相约同游。只要我守株待兔,一定能拍到锤实恋情的证据。
那可是第一手大独家。为此,别说是跟到海边了,就是跟到月球上,我也义不容辞啊。
等我回过神来,身边已经空了。
前后一张望,容姐回了客栈,白露露还在原地,看来这位老板娘虽然敏锐,但并没有多管闲事到要去“告密”的程度。
我松口气,正要躺回去,视线却倏地一顿,如两枚硬币向磁铁飞奔,霎时黏在了远处一人的身上。
事实上,只要你往那个方向瞥上一眼,就很难不注意到这个女孩。
她实在是太突兀了。
蓝天白云绿树,金发碧眼红唇,满目色彩,缤纷浓烈,如泼了一地的油漆。唯独女孩一身黑衣,抱着背包,独自坐在人群之外,像是被这个世界剥离出去的一道残影。
我眼皮一跳,认出来了。
是排队登记时撞到我的那个女孩。
真是个怪人。我嘟囔着,懒洋洋地躺倒,目光从帽檐下溜出来,重新锁定了白露露。
观察了一整天,除了差点变成斜视外,一无所获。
在客栈一楼吃完晚饭,我刚要回去休息,却看见白露露换了一条红裙,下楼,出门,往海边去了。
有戏!
我顿时来了精神,一溜烟地回房拿了背包,摸出门,悄悄缀在后面。
白露露走到沙滩,脱了鞋,抱膝坐下,望着涨落的潮水发呆,像是在等人。我找了个隐蔽的暗处,从背包里拿出相机,开始组装镜头。
万事俱备,只欠男主角。
可蹲了半天,取景框里依然只有白露露的背影,凝固着,像一张剪贴画。
拍死大腿上的第十只蚊子后,我终于按捺不住,注意力也有些发飘。
这时,一对小情侣牵手漫步而过,丢下一串絮絮低语:
“听说,常常有人专程来这里,跳海自杀。”
“啊?为什么呀?”
“大概是觉得,在浩瀚的海洋里结束生命,是一种比较体面又浪漫的死法吧。”
“说得怪吓人的。那我们赶紧四处看看,万一撞上了,还能拉一把。”
“你还别说,有时候不仅能撞上,还能成就一段姻缘。十多年前,有个女子在这里寻死,路过的一个小伙跳下海,冒着生命危险,把她救了起来。两人因此结识,后来还成了夫妻。”
“嗷嗷,我也知道,就是那个——”
脚步声愈行愈远,我竖起耳朵,也听不见后话了,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重新瞄了一眼相机。
空无一人。
“咦?”
我抬头去望,白露露不知何时已站起了身,赤脚踩着沙子,缓缓地朝海里走去。
风很大,红裙猎猎而舞,跳动在夜色中,是一簇岌岌可危的火苗。
海浪扑过来,又退回去,像胆大的小孩在荡秋千,越荡越高,已经能摸到女子的小腿。哗啦,泼湿了裙摆。
火苗熄灭了。
她要做什么?我有些茫然,大脑反应不过来,可手上的动作却很流畅,不经思考,已经习惯性地对准焦距,将镜头拉近,放大。
忽然之间,刚才听到的对话在耳畔复又响起,“听说,常常有人专程来这里,跳海自杀。”
我心里猛地一个咯噔。
不会吧?白露露,难道要轻生?
我怔愣在原地,像是过载的主机,卡壳了。
怎么办,要不要去救?
我半信半疑,拿不定主意,近乎迟钝地僵在原地。手指却自有主张,不管心里怎么摇摆,始终稳稳当当地停在快门键上。
流量女明星海边自尽,似乎是一个更重磅的独家啊······内心某个角落里,有这样一个恶毒的声音,悄悄地说。
眼见海水已经没到膝盖,白露露仍未停步,白浪高高抛起,砸在她单薄的身体上。
海洋像是一个行将苏醒的巨兽,吞吐着越来越浑重的呼吸,似乎随时都会亮出獠牙,将闯入者一口吞噬。
突然,斜刺里冲出一个人,一把抱住白露露,拦腰将她拽了回来。
救人的是无忧客栈的老板娘,容姐。
白露露被她拽得趔趄,两个人都失去了平衡,双双摔进水里。
“你······咳咳······”白露露浑身湿透,呛了满嘴的沙子,挣扎着站起来,一脸莫名其妙,“你谁啊?好端端地,拉我干什么!”
恩?
透过镜头,我看见容姐脸上,是与我如出一辙的错愕。
听完容姐的解释,白露露崩溃地扶额,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愠怒道,“我只是心情不太好,想在浅水这里夜泳,放松一下而已——你看,有谁自杀还带着救生手环啊?”
呃,看来是一场误会。
容姐当然是好心,被这样埋怨一通,我都替她叫屈。不过她却没介意,反倒松了口气,站起身。海风更紧,她轻轻打着哆嗦。
如此一闹,白露露也没了兴致,悻然而返。
相机拍摄下了全过程,我琢磨着,发挥一下想象力,应该能剪出不错的素材。
刚要撤退,却瞧见容姐径直朝我藏身的位置走来。不偏不倚,目的明确,片刻便站到了眼前。
避无可避,我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她的审视。
“能拜托你一件事吗?”她扫了眼我的相机,“把你拍到的东西删了吧。”
我连忙抱紧相机,护犊似地藏到身后,“姐姐,不带砸人饭碗的。”
容姐笑笑,语气不轻不重,是惯有的温柔。可大概是我心虚,无端听出了一种谴责的意味。
“你们业内的事,我不懂。但是,有时候,我们常常会低估自己。一句话,一个动作,都可能对别人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容姐抬了抬下颌,冲着白露露离去的方向,“你这个视频发出来,说不定就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最后一根稻草?哪有那么夸张······”我满不在乎地摆手。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蓦地敛了笑意,正色道,“刚才的事,你真以为只是一场误会?”
“你观察了白露露这么多天,难道没有发现,她的精神状态堪忧吗?”
听容姐这么问,我挠着下巴,努力回想了一番。不想不觉得,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为什么”三个字,已经滚到了嘴边,又被我识趣地咽了回去。
与已婚男星的绯闻被曝光后,白露露被钉在了“第三者”的耻辱柱上,成了键盘侠们口诛笔伐的对象。其中不乏激烈的言论,极尽谩骂之能事,不堪入目。
这些事,我身在局中,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对于公众人物来说,承受关注与非议,难道不是基本操作吗?何至于寻死觅活?
对此,我持保留态度。
容姐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我在这里开客栈十几年了,别怀疑我的判断。”
“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这片海域的吗?这些人,哪怕混在一沙滩的游客里,也可以被辨认出来。只要看眼睛就行了。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人,眼睛里不会有光彩。”
每个人的眼睛,都是一张通往内心密藏的地图。例如我第一次看到容姐,就笃信她是个有故事的人。只不过,花花世界何其精彩,喜怒哀乐应接不暇,有几个人愿意,把目光落在陌生人黯然的眸子里呢?
这很好理解。
举个例子,如果你在街上,迎面走来一个路人。对方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看起来痛不欲生。你会停下脚步,去询问他的状况,关心他的苦恼吗?大概率是不会的,你只会与他擦肩而过,最多在心里花上几秒钟的时间,嘀咕一句:哇,这位仁兄怎么了,出门踩到狗屎了吗?
人之常情。像容姐这样的,才是正态分布的极值。
容姐因为落水又吹风,着了凉。
白露露结束假期,退房离开。临走前,她瞅着病恹恹的容姐,似乎有些过意不去,拉着容姐避到柜台后面,摘下大墨镜,低声交谈了一阵。
具体说了什么,听不见。不过白露露的眼睛,我倒是终于看清了一瞬。
有光吗?也是有的。只是不那么亮,远远比不得她的妆容与华裳。
白露露走了。自始至终,预想中的男主角都没有现身。
我没再跟上去。躺在沙滩椅上,用帽子盖住了脸。
这次是真的在晒日光浴。
当晚,我闲着无事,在海边散步。白露露一走,没了靶标,我的镜头反倒释放出来,终于有了余地,能够容纳大自然馈赠的风景。
拍了长天秋水,落霞余晖,卖艺的萨克斯手,欣喜若狂的金毛狗······我却始终有些心神不定。
换下来的存储卡被我夹在指间,转来转去,像没头苍蝇。
这里面保存着昨晚白露露在海边的视频,只要截去结尾,再稍添油醋,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一场误会”转化为“意欲自杀”,炮制出一碗足够吸睛的独家料理。
发,还是不发?这可真是个问题。
有件事,我没告诉容姐。其实,作为狗仔记者,我并没有自己渲染得那般成功。除了上次“白露露深夜密会已婚男星”这个爆料外,我已经整整快半年没有开张了。
狗仔挖不到猛料,就像销售卖不出房子一样,都得喝西北风。
主编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要么交货,要么滚蛋。
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惜下血本,自掏腰包买机票,一路跟着白露露到这里的原因。
我烦躁地揉乱一头短毛,端详着储存卡。恨不得这是一枚硬币,一抛了事,让老天爷去做选择。
硬币的正面,是我的饭碗。
硬币的背面······是什么呢?
“你这个视频发出来,说不定就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容姐的话毫无预兆地响起,惊雷似的。
我紧巴巴地咽了一口唾沫。
硬币的背面,会是一条人命吗?我惴惴不安地想。
这一张指甲盖大小的薄片,似乎突然有了沉甸甸的重量,直欲坠地而去。我蜷起手指,将它握入掌心,心情复杂地揣进兜里。
耳边声音不停,昨夜的对话,潮水似的,又回涌至耳畔,带着更霸道的力度,不断叩打我的心扉。
容姐说,她能拉住白露露,并不是偶然。
每一天,她都会细心留意那些情绪低落的客人,就是希望一旦真的有人轻生,可以及时阻止。
无忧客栈开了十几年,这个习惯,她也坚持了十几年。
我很惊讶,惊讶于她在做一件罕见的事情,更惊讶于——这件事本身,几乎没有意义。
你一个人,能救得了多少呢?就算救了一时,可救得了一世吗?像刚才那样,冲过来,将轻生的人从海水里拉出,然后呢?
容姐没有回答,我只能自己思考。此题超纲,越想越迷茫。我心不在焉地摆弄着相机,随便拉了个焦距,发泄般地一通胡拍。
一道人影,闯入视野中。
巧了,又是撞我的那个女孩。人生何处不相逢。
女孩站在栈桥的尽头,凝望着地平线,怀里是形影不离的背包。
云很重,月光少得可怜,盛满了,也将将只有一勺,往海面上一泼,立刻碎成了渣,捞都捞不起来。
没了光源,视野很暗。女孩一身黑衣,与夜色胶着,不分你我。
我推镜,想看清楚一点,就听见“扑通”一声。
女孩抱着背包,直挺挺地跳进了海里!
“我靠!”
这回是来真的!
我脑子顿时炸了,蹭地站起来,拔腿就跑。相机被带倒了,三四万的镜头掉进水里,也顾不上管。
一口气狂奔到女孩落水的位置,我想也没想,跟着跳了下去。
女孩被救了上来。
我终于知道她的名字,小优。那个不离身的背包里装着的,是她过世男朋友的骨灰盒。
小优呛了一点水,没大碍,就是颤抖得厉害,不知是冷,还是害怕。
她湿透了,神情呆滞地坐着,好一会,蓦然爆发出恸哭。
我没有安慰女生的经验,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才好。
风赶来救场,温柔地吹,将云层扒开一条缝,露出月亮皎洁的脸。天地都在闪光。
等过方才那一段暗,原来也是个不错的夜晚。
望着天幕,听着哭声,我忽然想,如果容姐今天没生病,救下小优的,会不会是她?那么,此时此刻,她会说些什么?
容姐病愈后,专门请我吃饭。
“听说你相机摔坏了?”
岂止。存储卡在我兜里,跟我一起来了趟海里游,也彻底报废了。
体贴的老天爷,还真的帮我做了选择。
提到这个,我就无比肉痛,可心里却卸了重担似的,说不出地释然轻松,呈现出了一种“痛并快乐着”的纠结心态。
“这下好,你再也不用担心我把白露露的视频曝光了。”我耸耸肩,半真半假地开玩笑。
她莞尔,敬了我一杯酒,“谢谢。”
“谢我什么?”
“谢你救了小优。谢你陪她哭了一场。谢你······哪怕觉得这是徒劳无功的事情,也还是去做了。”
我受不住这么郑重的谢意,有些赧然,心里的疑惑仍旧没着落,问她,“你救过多少人,他们最终真的活了下来吗?”
容姐摇头。
“其实你说得没错,能够真正被挽救的自杀者,只是极少数。我遇到过,得了不治之症的人,只想从病痛的折磨中解脱;也遇到过,投资破产的人,欠的债,几辈子也还不完;还有重度抑郁患者,身心备受煎熬,无法为他人所感同身受······”
“一个人,若决意寻死,必然是有不可承受之痛,不是旁人只言片语就能够消解的。今天你阻止了他跳海,也许明天,他还是会去跳桥、跳河、跳楼······”
说来说去,说回原点,我难掩沮丧,“这不还是徒劳无功吗?”
容姐微微一笑,转头看窗外。
小优独自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望着天空。我俩望着她的背影。
我满意地想,这个座位真不错,非常适合观察——职业病,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只有一个背影,看不到小优的眼睛里,到底有没有多出一分光彩。不过,至少她不再穿全黑色的衣服了。
也有可能,单纯是因为,那套衣服,落水的时候,全湿了。
远处是海的涨潮,近处是人的嬉笑。在这一远一近的喧嚣之间,我听见容姐的声音,轻轻地说。
“就算一百个自杀者之中,只有一个人真正被挽救,那也就够了。于旁人看来,是百分之一的稀有概率。可对那一个人来说,就是全部的希望。”
问题是······真的会有那一个人吗?
“会有的。”容姐看着我,笑道,“我不就是吗?”
她的眼睛里,藏着故事。这一次,我终于读到了开头。我敢以我全部的职业尊严打赌:
这个故事,一定有动人的好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