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里,王熙凤无疑是最爱吃醋的老婆,没有之一。贾琏的小厮兴儿这样形容她的醋量,“人家是醋罐子,她是醋缸醋瓮”,醋缸、醋瓮与醋罐子的容量要大十几倍,甚至是二十几倍呢,可见凤姐体质的“酸性”程度。
造化弄人,就这样高酸度的妻子,遇到的偏偏是贾琏那样风流成性、拈花惹草的丈夫,所以“斗小三”成了夫妻二人生活中经常上演的戏份。
凤姐本来就心智过人,是“脂粉堆里的英雄”,在多次与小三的实战中,不断地吸取教训、总结经验,斗小三的手段战术可谓是一次比一次高明。
一、直面相博----手撕鲍二老婆贾琏的确是一个大帅哥,但他同时也的确是一个花心大萝卜,其漂亮的皮囊下是一副风流成性的内在,所谓的“成日家偷鸡摸狗,脏的臭的都拉了屋里去”,似乎总是一副饥不择食的龌龊模样。
贾琏在宝贝女儿巧姐出天花时,与凤姐分居暂居在外间,“独寝了两夜,便十分难熬,便暂将小厮们内有清俊的选来出火”。
不仅如此,还在月黑风高的夜里,跑去和男仆多浑虫的老婆私会苟且。要知道多浑虫的老婆也并非善类,由于美貌异常,轻浮无比,所以“荣宁二府之人都得入手”。
巧姐天花愈后,贾琏搬回,多浑虫的老婆赠与贾琏的一绺头发被平儿发现掩饰过去,未曾被凤姐知晓,要不凤姐不会放过多浑虫的老婆。
狗改不了吃屎,色胆包天的贾琏趁着凤姐在贾母处庆生的空档儿,竟然又把男仆鲍二的老婆勾搭到了屋里。然而,这次就没有上次幸运了,在二人苟且之时,恰好被中途从聚会上回来喝得脸红头晕的凤姐撞了个正着。
在酒性和酸性同时发作的双重催化下,凤姐与鲍二老婆、贾琏发生了一场热闹的混战,场面一度不可控,甚至殃及到了无辜的平儿----凤姐迁怒平儿,打了平儿耳光。
酒壮熊人胆,倚酒三分醉的贾琏,更是仗着酒劲持剑追砍凤姐至贾母处。在贾母、邢王二位夫人的呵斥之下才暂息了这场闹剧。事隔一日,在贾母的主持下,这场风波以贾琏的服软赔礼而收场。
作为小三的鲍二老婆却不堪羞辱,也在次日上吊自杀身亡,其娘家人要状告贾家,后被贾琏施给二百两的抚恤金,并央求王子腾出面,软硬兼施地摆平了此事。
在这次直面小三的战斗中,凤姐采取的显然是冷兵器时代的作战方法----直面相搏。在此过程中,虽然在贾母的主持下,贾琏服软赔礼,赚足了面子,但是后果却是满城风雨,她的醋老婆形象和贾琏的花花公子形象在公众认知中再次得到了“提升”,而且是赔了银子,又屈尊向平儿赔不是,还欠了王子腾的一份人情,可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二、明暗交互----智斗尤二姐尤二姐是贾琏瞒着凤姐,藏娇外宅的小妾。比起多姑娘、鲍二的老婆这些误打误撞进入领地的弱敌来说,被贾琏安置在小花枝巷的尤二姐,对于凤姐来说可谓是一个劲敌。
首先,从身份上来说,多浑虫老婆、鲍二老婆都是身份卑微的下人,且都已是人妇,没有登堂入室的可能,而尤二姐就不一样了,虽然她家世微薄,与姐夫贾珍似乎还有点儿不清不楚,但是表面上她却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其次,从外貌方面来说,尤二姐不但比凤姐年轻,而且还比凤姐漂亮,小厮兴儿对尤二姐说“他看见奶奶比他标致,又比他得人心”,贾母看过尤二姐之后当着凤姐的面评价“更是个齐全孩子,我看比你俊些”。
所以,凤姐在对付尤二姐的战术上,摒弃了“冷兵器时代”直面相对的作战方法,改为明暗交互、虚实并用的两副面孔、两种策略。
在明面上,她贤良温柔,亲自把尤二姐从小花枝巷接到了贾府,引见于贾母面前,暂时安置在大观园中;在暗地里,她却指使丫鬟善姐在吃穿用度方面,甚至是言语方面苛待讽刺尤二姐。
在明面上,她经常对尤二姐嘘寒问暖,以礼相待;在暗地里,她却舆论造势,诋毁尤二姐的名声,自导自演了一场“张华告状案”,让尤二姐成为众矢之的,“众人见贾母不喜,不免又往下踏践起来,弄得这尤二姐要死不能,要生不得”。
特别是尤二姐怀孕之后,她感到对威胁更大了,一旦尤二姐产下男丁,母凭子贵,她的地位和分量受到的影响会更大。在明面上,她仍是一如既往的和睦相处;在暗地里却利用秋桐,对尤二姐百般地言语侮辱精神打击,并买通庸医胡君荣,将尤二姐腹中的胎儿打下,致使尤二姐悲痛欲绝心灰意冷,吞金而亡。毒辣的凤姐继鲍二老婆之后,再次斗死了小三。
在此次智斗尤二姐的战斗中,凤姐改变了战术之后,可谓是收获颇丰。不仅使尤二姐及贾琏的头生男胎永远地消失于这个世界,还以表面上的贤良容人暂时中和了自己醋汁子老婆的形象,而且还将贾琏存放在尤二姐处的体己,还有从宁府闹来的息事宁人银两,悉数尽收囊中。
三、卸磨杀驴----“秋后”除秋桐秋桐原是贾赦房里的丫头,是贾赦以奖品的名义赏给贾琏作妾的。她显然是一个无脑的丫头,但是却自视甚高。
她之所以自视甚高,是觉得自己是有来头的人。就像林之孝家的在听闻宝玉直呼袭人名字时,对他的提醒一样,“......现从老太太,太太屋里拨过来的,便是老太太,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轻易也伤他不的...... ”。
主子的身份不一般,身边的丫头的身份也不一般起来。秋桐当然也轻狂起来,“自为系贾赦之赐,无人僭他的,连凤姐平儿皆不放在眼里”。
对于这样类型的敌人,凤姐当然知道不能“硬碰硬”,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所以她采取的战术是“借他先可发脱二姐,自己且抽头,用‘借剑杀人'之法,‘坐山观虎斗',等秋桐杀了尤二姐,自己再杀秋桐”。
这个无脑的丫头显然是顺着凤姐的思路走的,对于排名在自己前边的尤二姐,秋桐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整日对尤二姐百般辱骂,张口是“先奸后娶没汉子要的娼妇,也来要我的强”,“剑”的作用发挥十分明显和到位,“那尤二姐原是个花为肠肚雪作肌肤的人,如何经得这般磨折,不过受了一个月的暗气,便恹恹得了一病,四肢懒动,茶饭不进,渐次黄瘦下去”。
由于《红楼梦》止于八十回,凤姐如何“杀”秋桐的,后世读者不得而知。不过,河已过、磨已卸,桥和驴已经没有价值,秋桐更是秋后的蚂蚱,她能在凤姐的一亩三分地里蹦跶几天,恐怕用指头也可以数过来的吧。
何况无脑轻狂的她哪里是心思毒辣、久经沙场的凤姐的对手,凤姐不用动手就可能将她杀于无形。在通行本一百二十回中,凤姐去世之后,秋桐争风吃醋,不愿呆在贾家,被娘家人领回。
在87版电视剧中,凤姐毒害尤二姐的一系列事情被贾琏知道后,被当剑使的秋桐当然也逃脱不了干系,也被带到了邢、王二位夫人、贾珍尤氏夫妇二人面前对质斥责,结局当然也好不了哪里去。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爱情具有独占性和排他性,无论从古代到现代,正室斗小三的戏码总是在时时上演。凤姐虽然表面上斗赢了小三,但是实际上她与贾琏的感情也在次次的争斗中,渐行渐远。
书中前几回中送宫花贾琏戏熙凤时的甜蜜腻歪、护黛玉苏州之行中的关心牵挂踪迹难寻。况且,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凤姐斗小三的手段太过毒辣,实在有点儿“防卫过当”,得到的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烈结果,终究会“哭向金陵事更哀”。
作者:温暖前行,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