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过年,贾敬怪异不讲伦理,贾母对他包容透出机密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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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开篇到结尾,时间跨度有十五年的样子,小说关键的大节是元宵节和中秋节。篇幅最大的是费了8章笔墨的端午节,承担整部小说急转折点的,是五十三、五十四回贾府过年。《红楼梦》又名《风月宝鉴》,这鉴既有实物,又有读红楼要正反两看的寓意,贾府到这一次过年之前,是正照风月鉴,这个年过完,就是在照风月鉴的另一面了。
表面上看,这个年贾府过得是热闹而富足,喜庆而荣耀,一说年事近了,先有庄头们进京上缴年货银两,再开宗祠、倾金银锞子、领朝廷的春季恩赏、进宫朝贺、祭宗祠、家族亲友往来宴请,一连要热闹一二十天才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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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热闹荣耀的背后,埋下了多处悲凉和悲情的伏笔,比如贾珍说荣府不过是黄白木作磬槌子,是外头光鲜里头苦。就连宁府,贾珍也说今天的物资银两比往年差了一半,真真是没法过年。经济之外,贾府的人伦危机才更加令人担忧。像家族宴会众人都不愿来,这说明家族内部人心散了,没有凝聚力了,更加值得关注的,是贾府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出现了,这个人就是贾敬。
贾敬常年在郊外的道观里修行,家里的事是一概不管的,也许是因为什么重大的打击,也许是看破了红尘,总之贾敬这个人对贾府来说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差别,可是过年他要回家的,他回家只干两件事:一是除夕和元宵祭祖宗,他作为长房长孙也是当然的主祭人;二是带领着家族子弟,给家里最年长的老祖宗贾母行礼拜年。要知道贾敬是中过进士的人,儒家的礼和孝是深入了骨髓,再怎么不负责任,他也不敢数典忘祖,他也怕有一天去见祖宗时被骂不孝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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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这两件事,贾敬其他的活动一概不参加,其他的人一概也不见,从头至尾也不见他和谁讲一句话。贾敬只在静室安坐,吃饭也是人送进去。总之他纵使回家来的这半个月,和家族成员仍然是割裂开来的。
在人伦极为重视的封建社会,贾敬如此,让家族中人何以自处?大家想一想,就算不考虑他人,可是贾珍、惜春是儿女,贾蓉是孙子,这些可都是至亲的血脉,贾珍、贾蓉那和自己是有紧密传承责任的,惜春作为唯一的女儿,尚未成年,自小没有了母亲,现在有父亲和没有一样,这种人伦之痛一般人何以承受得起?
可是贾敬回家,一切都好像很有章法和有序的样子,贾府上下俨然已经轻车熟路地处理这种违反伦理纲常的怪异,大家不光有心理准备,似乎觉得这很正常,很平常?事实当然不是如此,只是曹雪芹偏要这么写,他显然不想让读者把视野关注到贾敬的身上,可不关注不代表不存在,更不代表能这么糊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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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敬带子侄们给贾母行礼要跪下磕头时,贾母说:免了罢,你们一年到头辛苦,难为你们。府里真有点事,负责和辛苦的不过是贾珍和贾琏,贾政贾赦们还真谈不上辛苦,贾敬更没资格接受”辛苦“二字。可贾母这么说了,显然在她眼中,她对贾敬没有成见,不但没有成见,她对贾敬是抱有长辈的慈爱和包容心理的。贾母对贾敬如此的理解和包容,证明她认为贾敬的出家和不问世事,要为此负责的并不在贾敬。那么这么说来,贾母应该是同情贾敬的,后来贾敬死了,她专到灵前痛哭一场也说明了这个问题。
责任不在贾敬,当然另有其人,结果却多少由贾敬来承担了,那么他应该有过一段被伤害的过往,这是贾府的机密也是无法回首的过往。这个伤害让贾敬万念俱灰,却并没有让他泯灭了人性,否则他也就没有必要回家过年了。既然还能保留一个子孙对于祖宗和长辈的孝道,可见贾敬的内心从来也没有放下过责任,自然也就不可能放得下痛苦。如此,贾敬可就是一个彻底的悲情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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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卿判词说:箕裘颓堕皆从敬。可见根源脱离不开贾敬,但主要责任人又是他人。贾敬是家族里的长房长孙,他又是族长,承袭着宁国公的爵位,自己又考中了进士,无论从各方面讲,他都是贾府一哥,贾赦、贾政等兄弟们都比不上他。就是这样的贾敬,被伤害打击到连家业爵位所有都不要了,连儿女也不要了。读圣贤书、被儒家伦理教养成长的贾敬,把修齐治平全抛在了脑后,将人伦亲情全抛却了脑后。可见这伤害的巨大和不可言说。
贾府的这个年表面再热闹,华丽的背后,却是不堪的伤疤。因为有个贾敬,尽管他连房门都不出,可他客观存在,那些不堪的过往就无法真正做到泯灭,时刻啃噬着贾府上下的人心,当然,因为时间的久远,或许大家都要淡忘了,若如此,贾府应该是更加无可救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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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一过完,第一件事就是凤姐的小产,荣国府长房盼望已久的长孙没有见天日就夭折了。这个热闹的大年就如同凤姐讲的那个大炮仗一样,一声巨响和烟尘之后,只留下一地的灰烬和残局,从此,贾府陷入越来越深重的经济危机和内耗内斗危机中,离家破人亡、家族离散也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