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笼子般的世界,这里生来就只有两种人:警察、土匪。
抓土匪是警察的天职,我以为我是个懦弱的人,但是这里的律法没有牢狱,这里的规定是这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因此,我忧郁的天性注定了我是个靠着逃亡为生的土匪,也注定我这一生可能只有两个最好的朋友:一把雪亮的匕首、一支三十发黑色的手木仓。
我得承认虽然他们并不一定有用,但是,每次他们都毫无怨言地伴随着我,给了我最低下的生存能力。
我永远都学不会用这把匕首或者这把木仓解决自己的生命,轮回之后还是逃亡,我只有拿着我的匕首,躲在阴暗的角落,屏息倾听敌人的脚步声,然后,绕到他的背后,对准他背后那不可一世“FBI”三个字挥动我的匕首,刺入他的肋骨,割破他的喉管。
这样,我才可以领取杀人所得的报酬,才可以再下一场杀戮之前购买上佳的武器,继续苟且我的逃亡生涯。
当然,很有可能的结果是我傻乎乎地冲入警察的包围圈,然后在手雷、冲锋木仓以及各式杀人的利器之下,身体被他们撕成了粉碎。
我不在乎,我只知道在这样的世界里最可信最珍贵的东西,就是拼命。
所以,我还艰难地活着。
我的名字叫JAM.我是个忧郁的土匪。
我还记得当初我出生时候,天空很高很蓝的样子,黑布套蒙着我脸,我茫然地拿着我的手木仓,我不知道这对于我将意味着什么。
但是这里除了天空,其他的就高高的墙壁遮拦了,那些墙壁沟沟坎坎,厚实而冰冷。
有个邻居就在我身边,他有个善良美丽的名字:SMILE,我以为他会和他的名字一样对我笑笑,可是,我只看见同样的黑布套,那双眼睛空洞无神,灰色得让我想起许多次夜晚醒不了的噩梦。
我尝试着给他一个笑脸,他只是冷酷地对我说了一句:逃命吧,假如你还想活的话。
为什么要逃命?我刚想问他,他却猫一样地向外跑去,也就是此时,我隐约听到了不远木仓声四起。
我惊恐万分,踌躇片刻,决定追随他而去。
“等等我,SMILE”,我高呼着他的名字,向着他远去的背影急步走了过去。
还好,刚过了一个拐角,我就看见了他。
但是,我也看见了在他不远处的一双如鹰一般冷酷的眼睛。
木仓声比我想象的还要迅速。
SMILE没有丝毫的防备,血点从他的肩膀处渗了出来,他高高跃起,吼声如雷,手中的木仓瞬时响起,非常利索地找对敌人的位置,对着来人头部连开数木仓,那人的脑袋开了花,倒地而死。
他喘息着,回头看了看惊魂未定的我,那双眼睛似乎露出一丝笑意,点点头道:走吧,快来不及了。
我正为他庆幸,猛然又看见有人影在他背后一闪而现,木仓管已经指向他的胸膛。
我向他呼喊,他转身,敌人的木仓已响,他再也没有气力端起他手中的木仓,子弹已迅速洞穿他身体,他在墙壁边软软地倒了下去,血花从他的身体各处飞溅出来,把墙壁染红了很大一块。
他死了,面朝天空,圆睁着眼睛,似乎依然在看着那片蔚蓝的天空,天空干净而遥远。
他的眼睛依然灰色空洞,我开始痛苦着明白,这样的灰色和空洞,其实就是绝望。
所以,SMILE就是如此灰色的一个人,他在高墙下倒下,血的图案和他每次轮回时喜欢在墙壁上刻画的贴图一模一样。
每次我都凝视着那堵墙壁,我很想看看这墙壁之外是什么世界,是否也是蓝天白云下的杀戮,还是充满爱情和不同故事的和平世界呢?
我不知道,我想SMILE也不会知道,他甚至没有去想过,他的血液染红的那堵墙后,是如何的一个充满憧憬的世界。
他忘记了,有憧憬的地方,应该就是美丽的。
或许,他这一生都相信着:逃亡,或者,杀死想杀他的人。
那次紧接着他的死亡,就是我的死,那有着鹰眼冷酷的人甩手给了我一颗手雷,那东西在地上蹦跳着,然后,一声巨响,我双眼一片红光,大厅里一个冷漠平淡的声音响起,JAM IS DEAD.此后我重生,死亡,再重生,再死亡。
我在死亡中学会了杀人的技巧。
用微型冲锋木仓把子弹一颗颗送入敌人的胸膛,在众敌之中用AK-47疯狂扫射,用沙漠之鹰射穿敌人的头颅。
最后,黯然地死去,等待下一个轮回;或者,躲在阴暗潮湿的洞穴内,提心吊胆惶惶终日。
我很快就明白我会和他一样,经历死亡,经历重生,如此反复。
但是我一直以为我和他会有些不同,就像我觉得我自己的眼睛应该清亮而深邃。
可是,这个世界找不到一面可以清楚影射自己的镜子。
于是,我渐渐也开始绝望,我在隐意识中觉得,我死的时候应该和SMILE没有区别。
我渐渐也忘记了墙壁之外的憧憬,一切都因为重复、死亡、轮回而麻木了。
接下来的故事就是:SMILE死了,但是,那不关我的事。
我要做的也是逃命,或者死亡,或者杀死想杀我的人。
直到我认识了MAN.他确实是个男人,虽然这个世界里都是男人,但是他却是个有品有味的男人。
他从不让别人看他的眼睛。
他的脸上始终都戴着巨大的防毒面具,很难想象里面藏的是如何的一个脑袋,脑袋里装的是如何的思想。
当我偶然经过这个世界最远处的角落,我就看见了他。
那时候他拿着一把刀,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很仔细地刻画着一幅图画。
他的刀法比我纯熟了许多,但是不同的是,我用刀是为了杀人,他用刀却是在雕刻。
而且,他的刀法中蕴藏了一种无比雅致的情趣,似乎为此陶醉不已。
我为此好奇,仔细走近了看,发现他雕刻的是我在这个世界中从未见过的一种种族。
我疑惑着向他询问,他乐呵呵地告诉我,他现在雕刻的,是一个女人。
女人,这似曾听说的名词,我仔细端详着他所刻画的线条,突然觉得这柔软起落的线条是我在这个世界里从未发现过的美好。
我开始有了很快乐但说不清楚的欲望。
脚步声让我苏醒,职业性的敏感让我从欲望的美梦中苏醒,敌人来了!
我迅速就近躲避在一块大石之后,AK-47端在手中,我非常自信,一旦有人经过我面前的视野,必死无疑。
令人万分吃惊的是,MAN却恍若未闻,似乎不知道大敌将近,依然一刀一刀刻画着他的女人。
我在内心苦笑,女人虽美,但是若是MAN用自己的鲜血为那只有线条的女人上色,那未免也太不值得。
警察们端着安装着消音器的冲锋木仓,蹑手蹑脚着包围过来,举木仓,瞄准,一共三人,全副武装。
我通常都没有勇气冲出去,并不是所有的土匪都是胆大如虎的,我只是个忧郁的土匪。
我相信MAN肯定也有所察觉,出乎意料的是,他却开始唱歌了。
那歌曲撕心裂肺,我觉得即便是死都不会这么艰难。
我把那比喻成世界上最大的悲凉,后来我知道那首名是“DON‘T CRY”。
唱歌的人或许不热爱他的生命,但是,他为他的感觉无比忠诚。
子弹已经飞中他的身体,他在此时跳跃开去,他没有逃亡,他跳跃的方向是警察群中。
这个时候,我才看见他手中捏着的那枚手雷,引线已被拉开。
“please remember that I never lied”,爆炸声掩盖不了他吼出来的歌声,火光下那个他刻画的女人楚楚动人。
MAN死了,手雷在他的手掌心爆炸,三个警察也被炸弹炸飞了出去。
他的头颅滚到石头边上,那防毒面具还在,我不知道他死的时候是闭着眼睛,还是睁开的。
我站在MAN和那些警察碎裂的肢体上,看着石头上的女人,痴痴想了很久。
后来我决定在石头上也去刻画一点什么,那应该是一株植物,MAN在很久后的某个夕阳满山的下午很动情地跟我说:这,就是传说山中的百合。
当然,那是另外一个轮回中的事情。
外面有山,山中有百合么?有百合般美丽的女人么?
我不知道,我想象的东西模糊不清,虽然那些模糊的东西总是令人神往。
我在有着那些向往的日子认识另外一人,名叫TONY.他是个高贵的人吧,他的身体高而结实,他喜欢把肤色晒得古铜,喜欢悠然地漫步于远方的乱石之间,用一把绿色的狙击木仓非常雅致地杀死来势汹汹的警察们。
那把狙击木仓有个好听的绰号:鸟狙;就像有他有个幽雅西方化的绰号:黑鬼。
那些日子我再无法忍受MAN那些浪漫却实在痛苦的死亡,因此,常常躲避在他的身后,他庇护了我很长时间。
但是他并不是一个非常让人安全感的人,狙击木仓最大的弱点就是近战,而我的AK-47刚好弥补了他的弱点,因此,假如土匪注定是丑陋的事物,我和他的并存只是形象地说明了一个成语:狼狈为奸。
当然,我喜欢那些高枕无忧的日子,在石头上看着蔚蓝的天空,点一支烟,风吹过来,清新的空气和刺激的烟草给了我土匪最高的享受。
那些日子似乎多了些安逸,这让我默默无闻,但是他的木仓法却愈加精奇。
结果就是他杀人越来越多,因此也成为警察们的头号通缉犯,再然后我就变得不安全了,和他在一起通常都会导致乱木仓扫射而死。
我怨恨着,唠叨着,忧伤着,我说,这里就是浪漫不起来,比如偶然路过山林,再偶然地遇见山间清澈的泉水,我偶然地掬水入口,发现是如此的甘甜,那些是多么得让人向往呵。
他就悠然地告诉我,其实,你偶然路过山林,再偶然遇见山间清澈的泉水,偶然地掬水入口,发现是如此的甘甜。
于是,你就多喝了那么几口,为了一直都可以把这些浪漫存放在心里,久久不能忘怀。
但是,你不能忘怀的并不是因为这些,而是因为那泉水里有恶毒的细菌,让你一个星期都拉稀。
我决定不靠做他的副手,我非常痛恨杀人,而他的目的只是杀人。
我用AK保护他的同时,无疑增加了他杀人的气焰,成就了他的声名。
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愈加得忧郁,浪漫并不等同于忧郁,浪漫里的泉水没有病毒。
但是事实总会告诉你那些泉水里流淌着野兽的粪便,细菌四处游曳。
我茫然地离开TONY而去,我的目光流向了远处。
那是MAN经常出没的地带,那里画满了女人们的肢体,花朵以及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在我刚刚离开TONY三十秒,我就听见身后他悲惨的呼声。
我回头望去,TONY的肢体在夕阳下四处飞扬,警察们依照经验在一处石缝中找到他,五六个人用五六把匕首把他身上的肉剐得四碎。
我想了MAN的手雷,像TONY这样幽雅的人不会用武器让自己成为碎片。
在他的想象中他会死得安详动人,表情冷酷。
警察们发泄完野兽般杀人的欲望,把那些凶狠的眼神转向了我。
我向后疾步地退缩着,并且不慌不忙地掏出一颗被我用手掌擦得亮亮的手雷。
他们立刻四下躲散,我安然离去。
不就是死亡而已,不就是没有了钱购买下一轮回的武器罢了,不是就多杀或者少杀一人,这些都有什么意义呢?
在一个轮回里,TONY改变了自己,他做了警察,高贵地用他高贵的鸟狙,在这个世界里发疯般地寻找我的踪影,把我杀了一遍又一遍。
我不介意,如果他是仇恨我的离去的话,他喜欢杀我就杀吧,我不介意他把我杀死多少次。
木仓声响,我死。他的笑声变态,连同他仇恨的眼睛。
木仓再响,我再死,每次在我死亡前那一瞬我都会无比怜悯地远远看着他。
因为我知道他杀了我并不会让他真正地快乐。
就如我也知道,无论我自己是生还是死,都改变不了我的忧郁。
MAN不在了,他鬼魅般地消失了,他刻画的那些线条渐渐被大雨磨得很浅。
浅到慢慢快不见了,那样,我就会忘记么?
怀念只会让我更加忧郁。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匪气顿增,两个英雄般的人物诞生了。
那就是LUOBO和SUSU.他们是猛将,LUOBO常常说:一个萝卜一个坑,一颗子弹杀个人。
他熟练运用着AK-47与沙漠之鹰,常常可以在空中上演转身爆人头的绝技。
他的子弹似乎都长了眼睛,例不虚发,警察们一看见他的身影便四串逃离,偶然有几个不怕死的向他包抄,通常只是先被他先用闪光弹弄花了眼睛,等到别人能够看清东西的时候,已经横尸就地。
SUSU则说:我,就是警察逃不了的宿命。
他用的则是狙击木仓,他把狙击木仓用得如同冲锋木仓一般,丝毫不怕近身搏击,快速换木仓的手法令土匪防不胜防,以为他会掏出把手木仓和你近身搏命,却冷不丁他依然用聚集木仓似乎连瞄准镜都没开启就射穿了你的胸膛。干脆躲避着等他出现吧,却又突然眼睛青光一闪他从空中现出身形用一把匕首轻易地割破你的咽喉。
他们引入了战术这样的名词。通常,一群土匪抗着巨大的炸药包,奋不顾身朝着警察的老家奔去,而另外则有两到三名狙击手在冲锋者之后打开视镜,射杀埋伏在半途的警察。
在他们两个人的率领下,匪军所向披靡,常常用巨大的炸药把警察的老窝都一并炸光。
我亲眼见过那种炸药的威力,整个世界都可以听到那惊天动地的响声。
警察们败迹连连,我则是变得悠闲了,谁都不会在乎我拿着小刀在最远的那个角落重新临摹那些女人的线条。
某次我心血来潮前去观看,那个方盒闪烁的炸药包发出急促的“嘟嘟”之音,我怎么着都想象不出这巴掌大的东西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我诞生了一个可笑的想法。我决定停留下来,看着他爆炸,让它把我的肢体炸成碎片。
我希望这可以飞到空中去,让我看见墙壁之外的世界。
火光,巨大的爆炸声,烟花般,我钟爱的AK-47飞天而去。
上帝,我的视线还在,亦或是我的幻觉,视线上移,高墙外蓝天白云,一直到我那笼子般的世界可以俯视。
墙壁之外,我——看见了——花朵。
还有花朵里躲藏百合一样美丽的姑娘。
还有,一个拄着拐杖的人——MAN,他活在了姑娘和花朵的身边。
我终于发现了这个世界内最大的秘密。
只是,MAN为什么瘸了腿,为什么他可以生活在高墙之外?那根本是不可能跃出的高度。
此时听说,LUOBO和SUSU只是两个作弊的黑客,他们的木仓支可以自动瞄准,并且可以透视墙壁,发现躲避在墙壁之后的警察们。
所以土匪们才能百战不殆。
结果是他们被这个世界的上帝——网管,永远地把他们在这个世界中除名。
警察们又开始强大无比,土匪们所剩的仅有逃亡。
那个冷漠平淡依然的声音,宣布着同样的消息,那声音总是回响连连。
JAM IS DEAD;JAM IS DEAD;JAM IS DEAD……
狙死,炸死,甚至自己因为逃亡而从吊桥上坠下摔死。
土匪们没有还手之力。
我,本就没有想过反抗,我相信那墙壁之外的美好,不是努力反抗就能达到的。
所以在很多人把我包围的时候,索性我把手雷打开,放在自己脚底,自己结果自己的生命。
这样也好,至少我的死亡不会为哪个警察添加辉煌的一笔。
很多个无法意料,就在此时如闪电般出现在我的脑海。
我发现了“火箭跳”!这传说中可以超越极限的跳跃方法,原来,就是借助这一颗小小的手雷。
假如在满血状况下,借助手雷爆炸的气浪奋力一跃,你将达到一个无法想象的高度。
虽然,代价是你将失去近半的生命值,在生命值不高时无异与自杀。
MAN瘸腿是因为他从高墙上跳下。他必然是用“火箭跳”翻过了高墙!
我决定了,这次,我没有买任何杀人的利器,甚至,我丢弃了那把伴随我多年黑色的手木仓。
我很轻松地向远处奔去。
身上没有了笨重的防弹衣,没有了那些金属冰冷的木仓支弹药,我发觉我的步伐轻松快捷了许多。
我的目标是那堵曾经徘徊很久的高墙。
我要做的是不断地跳跃,一直跳跃到高墙之外去。
我的脚步很快就把警察们警觉,子弹从我的耳边飞过,狙击手早早埋伏好位置,将瞄准镜对准我大致的方向,等待回首向他们反击,这样,就可以抓住我在转身时哪怕最为细小的停顿,一木仓致我死地。
我满怀憧憬,面带微笑,很轻巧地爬上了墙头。
就这样,在他们瞄准我的同时,我在自己脚底甩了一颗手雷,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死亡或者新生,爱情或者奴役。
只是,我肯定不再是忧郁的土匪。
我最多只是一个忧郁的流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