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大教堂外面众人们的埋怨声从大街上奔涌而来,形成一片人声鼎沸喧闹的海洋,翻滚的波浪撞击在透明的水晶玻璃墙上,在教堂里可以清晰地听到外边发生的一切。万亚大主教站在椅子旁,看着外面成百上千的人聚集在昏暗的,被雨水浇透了的大街上,在无济于事的狂怒中,他握紧了右手,本来他也会握紧自己的左手的,只是它仅能软塌塌地挂在身边,不能动弹。万亚闷闷不乐地去按摩那只软弱的不听使唤的左手,眼睛瞪着下面的人群,越来越忿怒。“他们想从我这得到什么?”他转眼盯着他的主教问,主教被这突如其来的不详的一瞪吓得直退缩,“他们想要我做什么?”“或许是跟他们谈谈,说几句话……让他们知道阿尔明上帝与他们同在。”主教用使之平息怒气的语调建议道。万亚大主教嗤之以鼻。大街上众人们暴躁的发泄如此之大声令早已因紧张的害怕而发抖的主教吃惊。万亚正准备告诉他的牧师他对这的看法,突然,下面一片寂静,哑雀无声,他们俩不由得吸引过去。“现在怎么了?”万亚大主教嘟哝着,转身透过玻璃墙向外看,主教赶忙跟到他身边,“看见了?”万亚用鼻子哼了一声,“我告诉过你什么了?”格拉尔德王子已经出现在人群的上空,他骑着一只黑天鹅,陪着他的是乔伦。人们一看到这个身穿白色长袍的年轻人,人群中就掠过一阵兴奋的涟漪。万亚大主教,紧贴着水晶墙,可以听见他们的高声说话的声音。“死亡天使!”他反复地痛苦地呻吟着。看着他的正在颤抖的牧师,说:“你要我告诉他们阿尔明与他们同在,我的主教?哈!他们正由魔法师们的王子领导,这个魔鬼的化身,还与一个死了的人联盟起来!他在引导他们走向命中注定的灭亡!而他们,才不会满足于像绵羊一样地跟从,而是要冲过去,将他们自己甩下悬崖。”红衣主教生气地闭拢嘴,又转过身去看墙外的风景。格拉尔德王子从天鹅背上下来,走向一个飘浮在众人头顶上的大理石讲台。放下大氅上的风帽,他在雨中没有任何庶地站着,扬手示意人们安静下来。乔伦慢腾腾地跟在后面,他似乎有些不安,微微颤抖地站在离地面这么高的大理石讲台那为雨水打湿得滑溜溜的表面上。“猩哈伦世界的公民们,请听我说!”格拉尔德王子喊道。众人们停止了喧哗,但是取代之的寂静是一种愤怒的寂静,几乎比刚才的噪音更大声。“我知道。”格拉尔德对着安静讲话,“我是你们的敌人。更应该这样说,我以前是你们的敌人,因为我以后不再是你们的敌人了!”听到这里,万亚骂了句什么东西。“阁下?”红衣主教问,他没有听懂。大主教正在很专心地听这位王子讲话,因为透过水晶墙差点儿就听不见,所以他很恼怒地做个手势要他的红衣主教安静。“你们都已经听到了有关战争的传闻,”王子说,“你们听说过那种冒火的眼睛看一眼就能杀人的钢铁怪物,你们也已经听说过手里握着死神的银皮肤怪人。”寂静仍然没有被打破,然而人群中有头转动和沙沙声,因为每个人都看看自己周围的人,都点头表示确认。“这些都是真的。”王子继续用低沉、严肃的嗓音说。虽然声音低沉,但能够让寂静的人群听得清清楚楚,也能够让站在他们上方的大主教的办公室里的大主教和他的红衣主教听得相当清楚。“这确实是真的!”格拉尔德提高声音,“同样真实的是,扎维尔皇帝已经死了。”这时,寂静终于被打破了。众人愤怒地叫喊着,眉头紧皱,摇晃头,时不时还摇晃他们的拳头。“如果你们不相信我,”格拉尔德王子大喊,“请抬头往那儿看,你们就会看到事实真相了!”他用手一指——并不是如有些人猜想的那样指向天空,而是指向万亚大主教。大主教站在透明的墙壁旁边,并且被屋里的灯光照射着,人们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他想走开,但已经太晚了,他走不了。虽然他的左腿并不像手臂那样瘫痪了,但它非常蠃弱,而且他已不能像从前那样有力气移动他庞大的身体。所以,他什么都不能做,只有站在原地,向下看着人群,他的脸因为要努力使自己在表面上显得平静而扭歪了,内心里也在与狂怒作斗争。从那人双下巴肉的苍白、拉长的脸、因痛苦而扭歪的嘴巴里就可看出绝没有歪曲事实。雨水顺着墙流下来,使得大主教看上去像是在溶化似的。人们面面相觑,咒骂着,然后转过脸来听王子讲话,不再看大主教。“那外面就有一个敌人,”格拉尔德王子毫不躲避地说道,声音压倒了人群中越来越不安的声音,“这个敌人比你们想象的还要令人可怕,这个敌人已经越过了边界,它来自彼岸世界,来自死亡王国!这个敌人企图把死亡带到我们这个世界!”众人们一片哗然,湮没了王子说话的声音。主教万亚摇着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将会有个生在皇宫里的人会死去,但又会活过来,他又会死去,又会活过来。而当他再回来时,毁灭这世界的大权将握在他于手中。”万亚轻轻地反复念着,“跟他走吧,你们这些蠢货,跟他走吧……”“我们必须团结一致,共同抵抗敌人!”格拉尔德喊道,众人们齐声欢呼,“我一直在同你们城邦的贵族商谈,他们同意我的提议。你们愿意团结抗敌吗?”“同意。但是谁来领导我们呢?”声音来自人群的前排,是一个穿着平布破旧衣服的农术士。他迟疑地往前飞,就像是被人从后面推上去的。他脱下破烂的帽子,尴尬地拿在手里,站在王子面前,一开始显得局促不安。但是,当他一到讲台前盘旋在半空中,他就挺直了腰身,正视着王子和那个穿白色长袍的、在安静中显得极尊严的年轻人。正在这时,一个一直安安静静不引人注意地坐在黑天鹅背上的年轻人飞到空中,徐徐飘到农术士身旁。“格拉尔德王子,”年轻人说,“请允许我介绍我的父亲。”“我很荣幸,勋爵,”王子说,并优雅地向他鞠了一躬,“您的儿子昨天与我一起共同抗敌的过程中表现英勇。”这个农术士听到对他儿子的夸奖,高兴得脸都红了,但并没有使他忘记他的目的,有些窘迫地清了清喉咙,看看四周他的跟随者们,然后他继续说道。“请原谅,殿下。你说你不再是我们的敌人,你说那外边有比我们想象中更为强大的敌人,我想我们大家都知道那是千真万确的,我们都已经从我的这个儿子以及那些在城外与您一起并肩作战的人那儿听到这些故事了,并且我们愿意与敌人战斗,不管这敌人是谁,又来自哪里。”嗡嗡声更大了,人群中时时发出表示支持的喊声。“但是,”农术士继续说,用他那双满是老茧、辛勒耕耘的手,紧张地抚平帽子,“无论您是一个多么可敬与多么高贵的人,格拉尔德王子——而且我也承认,我听说过许多关于你的好事——但你对于我们来说仍然是个陌生人。我想我在此说话不仅是代表我们在田地里的劳作的人,也是代表在这座城市里工作的人。”——从人群中爆发出众人们赞同的叫喊声——“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参加战斗是有我们中的什么人领导的话,我们将会感觉好一些,这个人是我们信赖的,真正把我们看做是他的人民的,而不是把我们看做,被引去屠宰的牲畜。”乔伦上前一步,小心地走过光滑的讲台上:“我认识你,雅各比尔斯,并且你也认识我,尽管你会觉得很难相信。我向你发誓——”他伸出手臂,眼望众人——“我向你们所有人发誓,”他大声说,“你们可以把你们的生命交给这个人,格拉尔德王子,我们刚从阿尔班那拉集会中来,他们已经选格拉尔德王子为他们的领导人,我向他保证了我的支持,并且我请求你们——”“不,不!我们不跟萨拉坎人走!”“要一个我们自己的人!”莫西亚,窘迫地红着脸,正跟他父亲争执。格拉尔德瞥了一眼乔伦,就好像是在说“我是都说过的呢。”乔伦避开正眼看他的目光,正准备大声说话以使每个人都能听见,突然一个人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远远大过众人们的吵闹声。“你领导他们吧,我的儿子!”人群立刻安静下来。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虽然那些话是静静地说出来的,但却是带着股骄傲,夹杂着深深的悲哀,因此这些话语在心中的回响比大呼小叫更具有震憾力。“是谁说的?”盘旋在空中的人们望向他们脚下,因为声音似乎是从下面传上来的。“是他说的!那个老头!站开,让他讲!”几个飘在老头上面的人指着他说道,人们往后退了几步,把老头围在一个宽大的圆圈里。老头仍站在地面上,他并没跟其他人一齐升到空中。他身边没有助战者,没有朋友,没有家人,身上穿的衣衫破烂无比,几乎是一块块破布挂在他身上。他躬着背,驼得连抬头看上面的讲台都很困难。雨点偶尔落在他眼里,他眨眨眼。一些好奇的人降下来要看个究竟,忽然飞回到人群中间,于是,敬畏的嘀嘀咕咕声就传开了。“皇帝!老皇帝!”围住老头的圈子更大了,人们都伸头去看。万亚大主教认出了他,脸“唰?一下红了,继而又气愤地变白,红衣主教倒吸了一口气的声音也能听见。格拉尔德王子飞快地瞥了一眼乔伦,看他有什么反应。但乔伦毫无动静,只静静地打量着老头,没有任何表情。王子打手势给杜察士,于是他们所站的讲台慢慢地降到地面上,人们在它周围打漩,就像漩风中的树叶。讲台在石子铺的路上停稳后,格拉尔德向正踌躇地往前走的老头示意。格拉尔德王子目不转睛地注视了一会儿老头的脸,然后向他鞠了一躬,轻轻地叫了一声:“陛下。”国王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甚至没有看格拉尔德一眼,径直来到乔伦面前,老人伸出手,抚摸着他,但乔伦——脸上毫无表情,眼睛注视着他父亲头顶之上——后退了一步。皇帝,痛苦地笑了笑,点着头,慢慢地缩回了手。“我不怪你。”他轻声说,“许多年前,我曾经舍弃了你,他们带走你走向死亡。”他抬头看了一眼乔伦,虽然他跟他的儿子站的地一样平,但他弯曲的身子迫使他不得不扭着头才能看到站在讲台上的那个高个子的脸,“这是我第五次见到你,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皇帝慢吞吞地说道,“甘梅利尔。这是你以前应该叫的名字,它是古时候的一个词语,意思是‘上帝的恩赐’。你本来是上帝给我们的恩赐,你母亲的和我的。”国王深深地叹着气,“然而,那个疯女人要给你取名叫乔伦——‘被上帝选中的人’。是个挺合适的名字,我们既自豪又恐惧,于是我们抛弃了你。那个可怜的疯女人突然抓起你,把这个世界的种种悲伤都倒到你身上。”皇帝注视着他的儿子的脸,而他仍然没有看他的父亲。“我记得他们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的那天,我记得你母亲流下的泪水,晶莹的泪珠打在你的身上,股股鲜血从你皮肤上流下来。我转身离你而去,他们带你去死。你说是我的错,还是教堂的错?”皇帝忽然直起身,身子直立起来几乎要达到他全身的高度,表情严厉地环顾四周,顷刻间,他苍白的脸又呈现出庄严的神色,佝偻的老头变成了一个骄傲而尊贵的统治者:“我的错?”皇帝大声地问,“如果你们知道一个冥间的孩子命中注定要统治你们,你们将会怎么做,美利隆的人民?”众人们从他身边退了几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中带着几许猜疑:“发疯了!”在人群中悄悄传开了,许多人都点头赞同,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正视老头的目光。乔伦不由自主地按住胸口,似乎很痛很痛。“是的,我的孩子”——皇帝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他们告诉我你身上有你母亲的眼泪留下的伤痕,他们说那些伤痕可以帮助证明你的身份,在这之前我就知道你了。我不用去看看你胸口上的伤痕,我看到的是你心灵的创伤。你还记得吗?那天,就是在塞缪斯勋爵家里,我去把西姆金那个傻瓜从他最近做的傻事中解救出来的那天,我看到你可爱的脸,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中,还有你的头发。”皇帝的目光移向他乌黑发亮的的头发,正在雨中微微发光,“我当时就知道了我十八年前的儿子还活着!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我好害怕,担心自己,但更担心你,我的孩子!你相信吗?”乔伦紧闭双唇,压在胸口上的手剧烈地抽搐着,这是他听到他父亲的话后的惟一反应。“第二次看到你是在水晶宫,是你周年忌日的那个夜晚,甘梅利尔,上帝给我的恩赐!你的名字灼烧着我的心,我看着你去见你的母亲。你的母亲——一具尸体,魔力徒劳地流过她的血管,而你——虽活着却是亡灵,但你是上帝给我的恩赐。”乔伦把脸撇过一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窒息的呻吟:“把他带走!”杜察士瞟了一眼格拉尔德王子,他摇了摇头。格拉尔德把手搭在他朋友的肩上,但乔伦把身子扭开了。他气愤地作了个手势,想说些什么,但是哽住了,皇帝肯求似的望着他。“上次见到你在变形,”他说话的声音轻得就跟轻轻飘落的雨丝一样,“我看到你认出我时眼神中流露出的希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本来可以承认我!”乔伦看着他的父亲,第一次这么直接地看着,眼中燃烧锻造的火焰,“如果你承认了我是你的孩子,万亚就不会将我推进活着的死亡!你本来可以救我的!”“不,我的孩子,”皇帝轻轻解释说,“当我不能救自己的时候,我怎么救得了你呢?”他低下头,身体又佝偻了,他又变回了那一个衣衫褴褛的虚弱的老头。“我不能再待在这儿,我不能……呼吸了!”乔伦抓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转身离开讲台。“我的孩子!”老头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我的孩子!甘梅利尔!”皇帝喊道,“我不能请求你原谅我,”他看着乔伦的后背,“但是你也许可以原谅他们,他们现在需要你……你将是上帝给他们的恩赐……”“别再说了!”乔伦又要离开,可惜太迟了,众人们已经蜂拥上来,围着他问东问西,请求答复,把这位老头给挤到了一边,连皇帝的最后几句话也都淹没在众人们的叫嚷声中。“这个老不死的家伙,”大主教万亚在上头咆哮道,“扎维尔皇帝是对的,我们本应当让他早点死掉的——”红衣主教吓得说了一句责备的话。万亚大主教摇晃着在肚子那一层层的肥肉上的脑袋,两眼轻蔑地紧盯住他的牧师:“不要在我面前假装虔诚地胡言乱语,你自己很清楚你以阿尔明神圣的名义都干了些什么。你可以祷告时闭上你的眼睛,一旦我不在时,你就会很快地睁开它们,抢走那些奖赏。”大主教转身去看外面的人群,因而没有注意到他忠诚的红衣主教给予他的厌恶与憎恨的一瞥。天渐渐黑了。夜,在暴风雨的催促下,在美利隆城邦之上合拢了手指。男巫们在人群中到处作法燃起了魔法灯,在这各种色彩的火苗的照射下,莫西亚的父亲——现在显然是非官方的发言人——迈向前一步。“他所说的都是真的吗,殿下?”这个农术士问王子。“是真的。”格拉尔德王子问答。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够听到,他提高嗓门重复道,“是的,你们所听到的都是真实的——不仅美利隆的耻辱,也是我们猩哈伦世界里所有人的耻辱。是我们的怯懦与恐惧使得这个人”——他把手放在乔伦的肩上——“被判处死型,一次是还是孩子的时候,另一次是一个青年人的时候。乔伦是美利隆前皇帝和皇后的儿子,扎维尔,他的叔父,知道他还活着,要毁灭他,在这件事情上,他与万亚大主教合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大教堂的大主教室。万亚,两眼瞪着他们所有人,赶忙伸出那只健康的手,猛拉一下绳子,放下遮挡水晶墙壁的挂帷。他可以挡住人们的视线,却挡不住人们的声音。“阿尔明上帝在我们需要的时候把乔伦给我们送回来了!”这是格拉尔德的声音,“这证明了阿尔明是与我们同在的!你们愿意跟着乔伦——你们皇帝的儿子,美利隆的合法统治者——去战斗吗?”众人们发出一阵强有力的满怀信心的回答声。万亚大主教,从挂帷的一条缝中窥视到乔伦并没有转过脸来面对人们,仍然背对着他们站着,头也低垂着,脸却在躲避着。格拉尔德倾身认真地跟他讲话,终于,乔伦抬起头来,慢慢地转过脸来面向着人群,在魔法灯的灯光照耀下,他白色的长袍熠熠生光。人们欢呼起来,蜂拥向前,围住他们的新皇帝,想触摸他,企求他的祝福。杜察士们立刻集合队伍,保护在乔伦的周围,格拉尔德王子施展魔力将讲台升至空中,众人们也跟着盘旋上升,鼓掌欢呼。那个老头没有魔法力量加入他们,因而他被遗忘在地面上,孤伶伶地立在蒙蒙细雨中。“预言!”万亚无奈地咕哝着,“预言就要降临到我们头上,无路可逃!”恐惧尽显在他额头上冒出的大滴大滴的汗珠里,汗珠顺着他那覆盖着体面的大主教袍的脖子流了下来。步履蹒跚的他向后退,在红衣主教的帮助下,跌坐在他的椅子里。“我的天哪!无路可逃?多么失败的态度!你也许会说这真是个令人伤感的重逢,不是吗?阁下?我的泪水,还有雨水,我都要淹个半死了!”声音是从大主教阁下的身后传来的,这令他大吃一惊,在椅子上四处蠕动着,想看看是什么人竟然没有禀报和没受邀请地擅自闯入自己的私人办公室。红衣主教正含糊、急促地问:“这种擅入是什么意思?”一个年轻人——下巴和上嘴唇上都布有细软、修剪齐整的胡须——从通道里漫不经心地踱出来。他穿着一件鲜红色的锦缎晨衣,镶着黑色的毛皮,脚上穿的红鞋子的长长的、尖尖的鞋趾头翘起,卷向里边,橘红色的丝巾像火苗一样从他一只手上飘舞着。“压着我了,你这个大肥佬。”小胡子年轻人说着,踩在他那双尖梢弯曲的鞋子上,大步走过地毯向大主教踱来,“你看上去气色一点也不好!嘿,那边站着的——”他这是对那个惊得目瞪口呆的红衣主教说的,“来杯白兰地。你看起来很有生气,谢谢。”年轻人举起酒杯,说,“为了您的健康,阁下。”他一口气将它喝完,“谢谢!”年轻人递给红衣主教玻璃杯,“我想再来一杯。”“啊,大主教,”他快活地说,“你似乎已经好多了。再喝一杯,你就会看起来像个人了。我是谁?你是认得我的,亲爱的万亚。我的名字是西姆金。我为什么来这儿?因为,噢,圆圆胖胖又肌肉松驰的家伙,我有两个新朋友非常渴望见到你,我想你会发觉他们很有趣的,他们是——实际上——从这个世界之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