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到朝军阵地,大将军炮便开始放了,随着“轰轰轰”的炮响,此起彼伏的士兵欢呼声声入耳。攻城开始了。我们一边下马一边骂:“轰他个狗娘养的!”“炸他个狗娘养的!”骂声、炮声、欢呼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雄壮的战歌。大伙心想,这会叫你小倭子知道知道啥叫火炮,管你倭铳、倭刀的,准炸得你哭爹叫娘。大家正解气的时候,朝将李溢过来与祖将军寒蝉了几句,他手下的兵又忙忙碌碌拿来了许多朝军的衣甲。大烈小声对我说:“嘿,那朝将真客气,还送咱衣服嘞。”不等大伙弄明白,祖成训转身大喝:“听着!全军将士速在外面套上朝鲜军服,列步兵阵待命。”又派出亲兵督促各营将士。大家也没来得及想,立刻都套上了军服。这一千朝鲜军服做的肥大,穿上一点不碍事,倒是那大边沿帽颇挡视线。大烈一副苦瓜脸又说:“呜,我知道韩军为啥输了。压根看不见!”各营穿戴集合好后,祖成训开口道:“各位辽东的儿郎们,等会儿朝军攻打芦门,我们混在朝鲜军中。等倭贼打退朝军三次进攻之后,我们插到前面,立刻脱掉朝鲜服攻城,杀倭贼一个措手不及。”“在此之前,谁也不准妄动。违令者与畏缩不前,贪生怕死者,一律斩首。”命令一落,我等军校皆喊遵令。将士个个精神抖擞,之前的疑云散得无影无踪。只听号炮一声响,朝军高喊重逢,朝芦门攻去。我们手拿兵刃混在李溢的后军中,也朝城门缓缓逼近。城上倭铳、羽箭乱射,第一排攻过去的朝鲜兵立刻中弹身亡,第二排掩护的朝鲜弓兵连忙上前射箭还击,后面的攻城云梯紧接着冲了过来。朝军弓兵抬头仰射,箭只攻击力弱,加上倭兵依城垛据守,居高临下,只杀得城下尸横遍野。城根、护城河的冰上,布满朝军尸体。三架云梯付出二百多人的代价下终于靠到了城墙上。海州卫那边有人就要往前冲,却被身旁的人扯住。眼看朝军爬上去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被射下来,朝军开始后退了。我连忙告诉大伙:“退!跟着退!”大伙呼啦呼拉地随着朝军退了下来。大伙都默默的看着退下来的朝鲜兵有的丢盔卸甲,大口得喘着气;有的在骂城上得倭兵;有的受了伤扎正在包扎伤口。我望向城墙,敌人并没有毁掉云梯,而是在大声欢呼。他们,根本瞧不起韩军。大概半个多时辰,韩军又开始组织攻势。李溢大喊:“准备,进攻!”“冲啊”韩军又开始逼向城头,城上又是一阵倭铳、弓箭。同样,第一排的士兵倒在地上。韩军弓兵又上前回射,不过这次不用架云梯,弓兵后面的步兵大喊着,爬上了云梯,接着就被城上的弓箭射了下来。偶尔三两个朝鲜兵挺着叉冲到城垛边,叉还未伸过去,就一下子被倭兵的长矛戳死在云梯上。李溢一看不行,立刻下令撤退,城下除了尸体,只留下几个受伤的残兵在墙根呻吟着。这次进攻在一个时辰里边结束了,逃回的朝鲜兵面如土色,其中一些望着没逃回来的尸体失声痛哭。这时我们也感到韩军的悲伤,不少人低下头,避开眼前的惨况。我隔着几个人头,望向祖成训,他怒目瞪着城头,牙齿咬得“吱吱”作响。我感到他看到的是自己弟兄战死的表情。他好像又看到了当初的悲剧。我很想上去安慰他,但自己也有些不能自控了,脑袋嗡嗡的一阵响,仿佛刚才有云梯掉下的人就是史儒大哥。我不敢看身旁的徐飞,只感到他手中的刀在抖。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脑袋里大声告诉自己,伤心解决不了问题,只有打下城池,才是唯一的安慰。此时,北面含毯门的上空黑烟滚滚,传来巨响,估计炮火把城楼炸塌了。终于李溢发出第三波进攻的命令,约近千名的韩军又冲了过去,祖成训令旗一挥,我们这次也真正的跟了上去。大伙都预感到,很快就要拼命了。一如往常,韩军节节败退,半个时辰下来,已无法组织有效的攻势了。但我们借着韩军的掩护,一步一步的朝云梯移过去。虽然一定有人被流矢射到,但韩军士兵尽量做到用身体遮挡着我们。不久,我们已逼近云梯,祖成训扯开衣服,大喝一声:“上!”我们纷纷显出明军铠甲,争先恐后地冲上云梯,不时掏出手铳射击。大烈一个飞身,登在梯上,大喊:“为高丽的弟兄们报仇啊。”“杀啊!”下面一片呐喊声。我知道,就在刚才,为掩护大烈前进的那个朝鲜兵被箭射死了。我也踩在了云梯上,“噌、噌”地往上爬。明显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撼了城上的倭兵,那怪叫声充满了惊恐。一时间,我们竟没有收到射击。这工夫给了我们很大机会。我和大烈都跳进了城墙。我冲一个拿长矛的就是一铳,随即轮起戟便砍。那城上那倭铳并不多,大多还未来得及抽刀,便给我们砍死。我一个箭步刺倒一名步卒,刚好抢在一个倭弓兵旁。他一脸惊慌,我毫不犹豫,一脚把他揣下了城。前面的弟兄拼命往前打,腾出空间。后面的弟兄跟着一个个跳进来,加入战斗。我闪过身旁的弟兄,朝门楼杀去。门楼前挤着十多个那倭刀的步卒,正和大烈、陈臣等弟兄们厮杀。“叭”的一声,一个倭兵栽倒在地,徐飞冲过来了。他左手扔了铳子,双手握刀扑向倭兵。我见倭兵使的短刀,根本地不过双月戟,买个破绽,刺了过去。一名倭兵往旁边一闪,撞到了左面的两个正和大烈交手的倭兵。大烈立刻手起刀落,砍在倭兵的脖子上,嗞的一下,鲜血喷出,滋了他一脸。我戟刃也横着砍到,割倒一个。徐飞已劈倒两个,正和门楼里的一名橘铠武士比着刀。两把刀互相抵着力,“咯吱吱”地直响。我突然醒起,师傅说不能和倭人拼刀,我们的刀会因刃力不够被卡断。我连忙飞出了手中戟帮他。在同时徐飞的刀真的断了,他一脸惊讶,那武士正要回砍,我的戟扎穿了他的胸膛。那武士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我拔出腰刀,和弟兄们一同冲下了城楼。倭兵们料不能敌,都开始朝城里溃退。我们一路逢着便砍,直杀到芦门底下的。有些人斩断关索,放下吊桥。而我们也合力打开了城门。城门口早已排满大批明军和朝鲜军,他们呐喊着冲了进来。大伙站在门口,一边呼哧呼哧得喘着气,一边眼看着大军源源不断的杀进城内,脸上露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在我们攻下芦门之后,祖成训将军和李溢将军也进城了。李溢将军感激地握着我的手说了声:“苏米达!”(谢谢)北面、东面相继传来巨响,大伙都能猜到,是城门被大将军炮炸开的响声。这意味着明军铁骑也可以进城了。我从大烈手中接过戟,正要往城里去。却发现刚才还站在一旁徐飞不见了。我一惊,立刻问大烈:“飞呢?他跑哪去了?”大烈也一脸怃然道:“奇怪,我刚才还看见他,怎么不一会人就没了呢?连他手下的弟兄也没了。”我不等点算人马是否到齐,领大烈等七十多名弟兄开始一边厮杀,一边寻找徐飞他们。我心想:“门攻下来了,你不跟我说一声,要到哪去啊!若是轻军冒进,城里倭贼尚有许多,你这可是拿你和你手下那五十多条命开玩笑啊!”虽然我军攻下了各个城门,但并不能证明我军已经拿下了整座平壤城。在城内,我们受到了倭贼更激烈的抵抗。巷战开始了。我估计徐飞是带着人由西面的大道杀了进去了。所以我们也杀到了西大街。在宽阔的西街道上,到处是交战的倭兵和联军。厮杀造成了大批的伤亡,伴随着倒下的战旗和兵器,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不少士兵被这些障碍物绊倒,只能就地和被绊倒的敌兵扭坐一团。另外受伤的士兵只要不是重伤,也一直保持着作战状态。这种英勇奋战的精神不仅令朝军十分钦佩,也令敌军为之胆寒。我们混在人堆里乱砍乱伐,根本无暇寻找徐飞他们。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前方又遇上了一伙倭兵。只见倭兵拦在路上,举铳便要射。我立刻大喊:“小心倭铳!”往旁边一闪。只听耳边“砰砰”几声,再一看,陈臣和沈义廷等三个弟兄已倒于血泊之中。没等倭兵冲上来,大伙抄起家伙嘶喊着,直杀了上去。我上去一戟戳死一名倭铳兵,接着又朝一名倭兵刺去。由于用力过猛,一下扎穿了他的肚子,他疼得松了手中的长矛高叫。我把戟一扯,拔将出来。戟刃刺中了他的肠子,一扯之下,整串肠子被拉了出来,血溅了我一身。我并不觉得残忍,因为战争本来就是杀与被杀的事儿。当我杀倒第三个的时候,战斗基本结束了。二十六名倭兵全被我们杀死。我们除了陈臣和沈义廷被冲击毙外,还有五名弟兄战死。突然,一彪铁骑出现在前方路口。当我们看清他们是明军时,他们也到了跟前。带头一位将军把手一招,说道:“成晟,仗打个不错啊!”我认出了,是祖成训将军。我一共手,道:“谢将军。”“看你们一身是血,步战了好一阵子吧。来,后边有的是空马,都上马吧。”我们齐口称谢,都到后面骑上了马匹。这样一来,我们体力得以保存,实力明显大增。我们随着祖将军在城中左冲右突,以高速的突击为后面的联军步兵打开了通道。我们冲垮敌群的阵势,无数倭兵步卒死于蹄下,而受伤的也接着被跟随在后的大队步兵乱刀砍死。尸体愈来愈多,在道路两旁形成了一道小山。我和大烈回顾四周,就是不见徐飞那伙人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