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国庆节，车站要组织联欢活动，派我去买奖品、纪念品。我来到文具店。
现在的商品极为丰富，只钢笔的品牌就不下几十种。我挑了两种款式，要了二十支，然后逐个检验。售货员说：“我们绝对保证质量。”面对售货员真诚的表情，想起“假冒伪劣”这个常用词，我笑笑，将钢笔收进盒子。这时，我的眼角余光发现一双熟悉的眼睛。我扭过脸，把目光投向站在旁边的一位小姑娘。她已经看我一会儿了。严格说，他始终盯着我手中的钢笔。我想起来了，这双眼睛与一幅希望工程宣传画上的眼睛很相似。我的心颤抖了一下。
“小朋友，你看什么呢？”我柔声问。
“我看钢笔。”她怯怯地说，声音轻轻的地，缓的。
我意识到什么，问：“你能让我看看你的文具盒吗？”
她扭下身，把书包从身后拉到身前。她的书包样式，我过去曾司空见惯，现在却十分罕见了，是用花布头拼成的。她文具盒中的内容很简单，一支尺子，一支铅笔，一块橡皮。霎时间，我仿佛回到了遥远的童年。我从售货员正在打包的盒中摸出一支钢笔，放进她的文具盒，抚摩一下她有些凌乱的头发说：
“这支钢笔送给你，用它好好学习。”
售货员说：“我再给你补一支吧，票上还开成二十支。”
“算了吧。”我说着，拎包出了文具店。
站在路边，看着爆炸般发展起来的颇具现代气派的都市，我点燃一支香烟，胡思乱想着，直到烟蒂烫了手指。
售货员走出来看见我，喊了一声：“先生，您忘了拿发票了！”
售货员回去拿了发票，一面递给我，一面叹了口气说：“咳，现在的孩子！”
我听出异样，问：“怎么啦？”
售货员说：“刚才那女孩，用你送的钢笔，硬是退了八块钱走。”
售货员摇头回去了，一脸尘风日下，人心不古的感慨。
“不可能，不可能。”我眼前浮现出那双让人欲泪的眼睛，一连否定了几种推想，环顾一下四周，向附近一家药房走去。
看见了，我看见那位小女孩背着拼花书包，站长高高的柜台前。
“叔叔，有治咳嗽的药吗？”
“有一百种。你要哪一种呢？”
“……我要八块钱的。”女孩把攥紧的手伸上柜台，松开，掉下几张捏成团的纸币。
“这是甘草片，六块钱一瓶。这两块钱你拿回去。”
“不，这两块钱也给我买成药吧。”
“不行的，成瓶的药不零卖。你再拿四块钱来，我再给你一瓶。”
女孩接了药和钱，转身走来，在门口处抬腿要跑，猛然看见我——
“你给谁买药？”
“给我妈妈。”
“你妈妈病了？”
“我妈妈咳嗽得很厉害。”
“为什么不去医院？”
“我家没有钱。我妈妈下岗了。”
我本想问“你爸爸呢”，话到嘴边又憋住了，我怕再问出什么悲伤的故事来。
我从上衣口袋中摸出那支随身的英雄牌钢笔，放进她的花书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