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离开北京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在这儿一周了。北京是个有趣的城市，因为从我记事儿开始，印象中它就总是跟一些绝对性的词联系在一起，比如"始终"、比如"永远"，以及跟这两个词关系亲密到暧昧的"坚持"。因为工作关系，来过北京很多次，发现了这个城市的几许色彩，旁观了这个城市的些微变化，但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依然是那"始终"拥堵的交通和"永远"昏黄的天空。当然，我无意否定北京的历史，因为我的年纪比改革开放还要小一点儿，或许这个城市祖上也有过蓝天和畅通，或许吧。至少，它一定跟这个国家的其他城市一样，也悬挂过一种名为青天白日的旗帜，虽然，没有"始终"。
地铁里播放着西南地区某领导人的老婆和勤务员的故事，一条关于凶杀的新闻。在嘈杂的车厢中，它多少也还是吸引了一些眼球，有几双惺忪的睡眼抬了起来，扫视了一下屏幕，又垂了下去。这已经算是不错，毕竟不是绯闻，在没有经过红歌洗礼的都市里，是无法让群众"大吃一惊"的。对荧屏行注目礼的人中，有一个斜倚在座椅隔断位置上的中年男人，他就站在我的对面。我看了他一眼，他感觉到了，也看了我一眼。两个人什么也没说，就那么无声的笑着致意了一下，然后各自低下头去。如果一定要在"道路以目"和"心有灵犀"之间选一条，我宁肯选后者，毕竟，作风问题，对这个国家普通老百姓而言，比起物价和安全来说，已经不算什么问题了。
不过，还是要澄清一下，这最多算是眼神的接触，而不能归类为眼神的交流。眼神这东西太复杂，实在不是很好的交流媒介。就如刚才那一下儿，他可能想说的是"你丫长得真丑"，而我说的则可能是"主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真诚悔改的孩子。"有时候，不说话就是这么好玩儿，事实上我们都笑了，貌似很友好很知己的样子。刚看了条新闻，公安部发言人曰:"执政为民的政府不害怕让人说话。"可惜，我不是政府，也不是公安部发言人，所以，我有时候还是不敢说话。或许，当有一天，那些拿着政府批准生产证件的厂商，真得不再生产毒奶粉和劣质住房了，那些官员的财产真得公开并且允许第三方检查了，省部级官员也开始跟我一样吃菜市场买的菜了，可能我胆子会大一点儿。
很多话都不再说了，事实上，中国从来也不缺这种不痛不痒的抨击和批评。这种拿捏着尺寸的批评，对于作者来说，是一种廉价的道德标榜和自欺，说完了，既可以觉得自己为国为民贡献了力量，又可以因为批评而心情舒畅，没准还能赢得粉丝，为自己的文章、著作和讲座吸引人气;对于被批评的当权者而言，则是一种难得的机会，来体现其对言论自由的容忍和保护，体现一种当政的大度;典型的半推半就，愿打愿挨。至于超过其默许的尺度的批评，这个通常是不会有的，因为双方都足够"聪明"。看多了这种聪明，再回头看偶尔爆发的，网上或者社会现实中的，一些不懂事的粗鲁，我反而觉得更亲切。虽然，这种粗鲁在"聪明"的理性分析来看，除了对社会秩序和财富造成些许破坏，并且葬送了他们自己之外，实在没有任何意义。
每次住北京的酒店，我都喜欢吃油条喝豆浆，那味道要比上海的好很多，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我觉得，这也是生活的意义。意义这东西，实在是很难达成共识的，好在，它好像也不总是需要这东西。很多事儿其实就是那么发生了，至于意义，自然有别人和后人给补充上去，也可能是自己。忽然想起了许三多那句"好好活就是有意义"，这实在是真理，因为它是开放式的定义，怎样算好好活呢?你自己去决定。好好活着，享受生活的每一刻，享受驿路桃花，享受赠人玫瑰，享受跟陌生男人相视而笑的瞬间，享受一份不完美的人生，也享受皮里阳秋的抱怨和讥讽。或许，只要活得足够长，也会有享受对落水狗落井下石的那一刻;或者，享受自己落水的那一刻，岸上人的嘴脸，也会是一幅精彩的众生相吧。
从北京到深圳的飞机，延误了一个多小时，原因未知，或许她们说了，只是我没有听到。这不奇怪，有很多消息，都是这样。飞的那天，北京最高气温28°，深圳是31°，一个足以让人出汗，却又无法畅快出汗的温度。落地的时候，看到的是同样昏黄的天空，特区跟首都保持着一致，这是好事儿。深圳还是第一次来，不知道有什么特色，嗯，我是说食物，基本上，我就是一个吃货。山东的饺子，配上广东的烧腊和粥，对我的重要性和吸引力，远胜于主义，或者说，我觉得主义，就在于怎么满足大家所追求的这点东西。如果有人抢了你的这些东西，那你当然应该生气，有时候我很奇怪，大多数中国人，会装得很生气，也会真得很绝望，但就是不会真得很生气。如果一个人真得生气了是什么样子，我想，多数人都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