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下岗后一直没找到工作。后来女人就不找了,女人便提着凳子给人擦皮鞋。一元钱一双鞋,运气好,女人一天可以挣20元钱。
女人擦鞋的位置是在一家高档的烤鸭店的门口。每天都有许多穿着高档皮鞋的人进出烤鸭店。烤鸭店的旁边是一家发廊,虚掩的玻璃门里透着粉红的灯光。女人知道,烤鸭店卖的是鸭,发廊里卖的是“鸡”。那些穿高档鞋的人,总是先吃鸭,之后便到隔壁吃“鸡”。
女人认识发廊里的一个“鸡”,她经常到女人那里擦鞋。女人注意到,“鸡”很漂亮,不用浓妆艳抹,看上去十分可人。女人还听说,这个“鸡”,不接一般人,要接就接高层次的,比如领导什么的。每次女人给她擦鞋,女人都一言不发,默默地擦完,默默地收钱。“鸡”出手很大方,每次都是五十或一百的大钞。但女人从不多要。
女人的男人在一个局里当科员。女人很支持男人。女人擦鞋挣的钱,总交给男人。男人在科室里没多少地位,男人怕和女人一样下岗。男人说,等你挣到五千元了,我就到我们领导家去走动走动。女人没说话,女人只点了点头。
女人仍坐在烤鸭店门口擦鞋,一双又一双。没事的时候,女人就静静地看着那些穿高档鞋的人腆着肚子进烤鸭店,又静静地看着他们红着脸嗝天嗝地地走进隔壁的发廊里。女人常常莫名奇妙地想,男人的领导会不会在这些人当中呢?
女人终于挣到了五千元钱,厚厚的一叠。女人把它们拿在手里,一张一张地数,脸上露了欣慰的笑容。但很快女人的笑容就僵住了,女人觉得这五千元钱很重,沉甸甸的像五千双皮鞋。女人要把这五千双皮鞋交给男人,男人再送给他的领导。女人有些不甘心,于是女人用了一支笔在最后一张钱上做了个小小的记号。女人想,我会再挣回来这么多钱的。之后女人便把这五千元交给男人。
男人的事办得很顺利,至少男人不会下岗了。
女人很欣慰,女人就认真地继续擦鞋擦鞋,就还是常看到大腹便便的人先吃鸭后吃“鸡”。而那个漂亮的“鸡”也还是经常到女人那里擦鞋。
这天女人又给“鸡”默默地擦鞋,擦完,“鸡”还是给出一张一百元的大钞。女人接过钱,但女人没找,女人看着那张钱,女人看见那张钱上那个记号是自己做的,于是女人百分之百地肯定这张钱就是自己作记号的那张钱。
女人抬起头,第一次用平静的语气对“鸡”说换一张,这张我不要。
怎么,有假?
不假。女人的脸上抽动了一下。
“鸡”有些莫名奇妙,但还是换了一张。女人看也没看便找了钱给“鸡”。看着“鸡”扭着屁股进了发廊,女人把眼里憋了很久的泪水一股脑儿地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