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中无数次看月亮过眼如烟云,只几次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脑海里。几乎一模一样的月亮在脑海里留下了各种各样的影像。
她不仅有有晴、有圆有缺,有透明清澈、有朦胧含糊,或则明晃晃或则时隐时现,或如圆圆的银盘、或像亮晶晶的玉勾。有时在天空一动不动,有时又如同在云间捉,钻进了这朵云又从那片云的缝隙中露出半个脸蛋,然后或者再钻入另一朵云里了起来,千变万化。
印象中,月亮有时令人高兴,令人欣喜振奋,有时又令人郁闷甚至心惊跳。有馨和蔼,也有如同板着“阶级斗争”冷峻面孔,有如同中美丽女孩一般可的,也有老态龙钟、颤颤巍巍的。
阶级斗争中的月亮看似如同板着面孔,人十分不安、心思重重,老态龙钟之人看月亮或增一片凄清肃杀与凛冽悲怆。
月亮有时是朋友,来到人们边,把周围照得亮亮的,甚至照进人们的心间。有时则高高在像个旁观者,远远地冷眼向洋看世界。
儿时,晚常常有皎洁明朗的月亮为伴,眨巴着眼睛的星星作陪,萤火虫提着灯笼闪闪烁烁点缀得空更美丽,月光中我和邻居家的孩子在草地或鹅卵石路玩耍。
或躺在草地数星星、看月亮,或追赶扑打萤火虫玩,或在月下捉、讲月亮的故事,啊,七十年前的事了。
最高兴的是和月亮赛跑。月亮喜欢紧跟着我与我同步。她不喘,始终笑眯眯,像是小声的要我慢慢跑别着急。
鹅卵石小路,
我和月亮赛跑,
我快她也快,
我慢她也慢,
我不想跑了她也停下休息。
可是她始终在我前面,
儿时我不知道为什么,
难道她是陪我,
或者为了逗着我玩,
或者在笑话我:
像弟弟,
你永远也追不,
我永远在你的前面哦。
或是鼓励我:
你年纪还小,
别着急,
我会等着你的。
最刻骨铭心的是1957年的夏月亮,55个年过去还是记忆犹新。
开始是大鸣大放运动。正临大学毕业响应号召提意见,和风细雨的帮助和政府整风。不料突然一百八十度掉,疾风雨般的右斗争:
和风细雨从容,帮助政整风;
风雷平地掀起,胜过雷电轰隆。
如同炮声隆隆,肆虐雨疾风;
标语铺天盖地,矛转向群众。
学府骤变氛,吼声相闻;
熄了书声朗朗,惊碎一片寂静。
害怕了敌人,胆战心惊;
挖掘右派份子,不分昼折腾。
楼外新月一弯,长空月朗朗;
批斗阵阵声声,教室变战场。
恶人为虎作伥,逼迫学生过关;
嫦娥好生奇怪,恁好月不赏。
那晚轮了我“过关”,读厚厚的一本毕业鉴定。不是鉴定绩而是右派中表现,挖掘思想的来龙去脉,也就是家庭出与各种各样社会影响。
功课有绩报告单,是为了检查自己的思想改造得怎样,有没为的驯服工具,检查还有没有个人主义和名利思想,是走白专道路还是又红又专的道路,历数各项政治运动中自己的表现。
那个年代对个人主义和名利思想,要一心一意的为,得一切功劳归于,需一切无私奉献,荣誉归于政府归于。
记得我的检查厚厚的一本,32开的白报纸折行,密密麻麻的誊写得整整齐齐,用订书机装订厚厚一本,印象极深,封面写着:我的思想总结——1957年。
那年代常写小结、总结等等,思想改造运动中要写,肃运动后要写,期中期末结束时要写,临毕业又右运动当然更要写,据说还要存入人事档案跟随去工作单位。多急呵,盼着赶快能够被通过。
总算过了关,一块石落地,舒了长长的一。离开会场来到院子时,发现银钩一弯天边高挂,不知新月是同的望着,还是淡漠的瞅着,或者幸灾乐祸的盯着。
鉴定通过了心特好,于是觉得这天的月亮特美,弯弯的月牙高悬,是在为我高兴呢。
大楼里灯火通明,还有许多教室战场在战斗,一定有人没我这样的好心,不觉得今天月亮特美,觉着是如同一把弯刀高悬,在虎视眈眈的向自己示威,要勾去自己的灵魂呵。
后来知道,外班一同学毕业时,罪行竟罗列了一百多条。啊,才22岁,从哇哇坠地开始,平均每年竟达犯罪五次以,经过20余年的改造,相当于每年一年多的时间赎罪。另一同学居然引起得人们的好奇心,悄悄前去“参观”,他们好吃惊:这样小的阶级敌人呵!
学生小小年纪,臭尚未尽去;
罪行一百多条,岂不令人诧异。
天天忙着学习,何从说起;
改造二十余年,去哪哭诉冤屈。
更有勾魂夺魄的是这之前的一个晚。终于被送去劳教,二十年后落实政策却又告知没给他戴右派帽子。真哭笑不得呵。
那晚是中秋之,批斗到半,都记不起那晚有没有月亮,批争会结束后踏着沉重的步子回宿舍,十来分钟路程在月光照耀下,可没有抬,所以对月亮没有印象。慢慢才回忆起来,有月亮的,而且格外大格外圆。
脑子里盘桓着的是领导我们斗争者的那句冷冽的豪言壮语:“今天过个革命的中秋节!”哪来还有心思赏月哦。
没有绪,没有兴趣,撒在地和墙的月光煞白,不觉得美丽而觉得凄凉、凄清、凄厉,月光如雪,并不是恐怖的红彤彤,却如同鲜般的令人觉得凄凉恐怖。
回到宿舍已午时,几同学一路闷声不响的回到宿舍,不言不语,没有互相说话。
这天的会不是对我,不是我“过关”,是安排先抓大鱼后捞虾子吧。可是我也同样是久久难以入睡,转辗侧。
听说那位领导者,在给右派平摘后,临闭眼睛之前,还言之凿凿的表示,他给那些人戴的右派帽子一个也没错。当然还有人赞扬他是个真正的共产员,是个真硬汉子。哦哦,带着一颗花岗岩脑袋去见了帝。
一样的月亮,
有时明朗有时惨淡,
有时美丽有时凄厉。
人和人怎那么大距离,
仇恨来自哪里,
亲切变得疏远,
熟悉变得不再熟悉。
沉寂的大地,
静静的晚在哭泣,
谁能告诉,
是人改变了世界,
还是世界改变了人,
谁能告诉,
什么人把人改变得不像自己。
一样的大地,
寒冬或酷,
下着一样冰凉飕飕的雨,
谁能告诉,
怎么月亮了遥远的,
又是难忘的记忆。
谁能清楚,
我们改变了世界,
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
谁能告诉,
一样的月光,
一样的照耀大地,
光照的角度怎那般不同,
有人变了鬼,
也有鬼变了人,
老天啊!
老了,已经对月亮麻木,我老态龙钟月亮似乎也与我一样老态龙钟,变得麻木,没从前那么明朗,也没从前那么令人战战兢兢。
一个朗朗的晚,偶然看见月亮,不自的想起从前的月亮和那年代的感慨,于是旧重叙,再写对月亮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