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运首金得主易思玲夺冠,回到故乡桂阳,县里烟花庆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女子400米混合泳铜牌得主李玄旭回国,原定去机场接机的却只有妈妈和阿姨。和之前的“央视不给铜牌喻丹正面镜头”的说法一样,迅速掀起了一股中国体育太势利的批判潮。只是,我们在为这股批判潮所体现的人文关怀高兴时,却也应该警惕,别让这进步暗暗变了味道。
差别待遇引发争议
如果不是杜丽状态的强势恢复,让外界觉得女子十米气步木仓的资格会有改变,喻丹是谁没人知道;如果不是这个懂事的姑娘,让人觉得受到了转播商央视的忽视,也不会让她成为舆论同情的焦点。
同样的事情还出现在其余的银牌、铜牌选手身上。举重的亚军吴景彪,虽然是公认的夺冠大热门,但如果不是哭着说愧对国家,他会在舆论说两声“遗憾”之后,迅速被遗忘。女子100米蝶泳的银牌得主陆滢,至今未被太多人提及;女子飞碟双向的银牌得主魏宁,也只是因为多次参加奥运会,以“老将”的身份才获得了部分的关注。
但是,金牌得主的待遇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昨天,易思玲家乡的庆祝场面图片,出现在了网络上,大街小巷都是祝贺的条幅,据湖南当地媒体同行告诉记者,在她家所在的小区、曾经就读过的学校都有,另外,县城的广场还有鼓乐队专门表演庆祝,并放了一个多小时的烟花礼炮。这样的庆祝在其他金牌得主身上也很普遍,一个细节是,为了让王明娟的家人看得清楚,当地政府迅速送上门一台50寸的大彩电。
这样的现象在中国体坛已经成为了传统。仲满北京奥运会夺冠后,家里的房子迅速翻新,政府将公路铺设到了他们家门口;邹市明夺冠后,贵州当地同样是过年一样,庆祝省内诞生的首位奥运冠军。
这个原本大家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的现象,现在却遭到了无数人的批评。“银牌和铜牌,就是世界第二和第三了,这么厉害的成绩,为什么就得不到你们的一个关注?”网友“彪哥”愤愤不平。这样的批评得到了很多认同,他们更进一步说:“我们的唯金牌论太可怕了,人家拿到一块银牌或者铜牌,兴奋成那样,比我们拿到金牌还兴奋!”
包括新华社,如今也不断撰文批评唯金牌论。“一间县宾馆会议室,几十名记者、体育局官员围着山村里接来的一对年迈的奥运选手父母。当奥运选手夺奖牌无望后,刹那间只留下年迈的父母,以及一骑绝尘的悲凉,甚至,都没有人送老人回家。”新华社记者张志龙在稿子中,这样描述让自己印象深刻的一幕。
人文关怀体现进步
但这样的现象也正在悄然改变,民众和媒体都在反思。除了网络上掀起的同情浪潮,央视张斌主持的会客厅节目,请来了银牌吴景彪;连续丢金牌的男子举重队队员,都得到了记者的安慰。这样的人文关怀,这两天正在持续发酵。
17岁的周挺在丢了53公斤级女举金牌后,绝大部分媒体做的都是,应该反思这个选拔体制,让本不该小姑娘背负的重担压到了她年轻的肩上。尽管有极少数媒体用了“耻辱”这样的词,但也能立即在第二天头版致歉。
此外,湖南媒体曾在昨天报道了,李玄旭的母亲说,她和李玄旭的阿姨两个人会在昨天中午去首都机场接李玄旭,“就我们两个,接到她后,我们3个会在北京倒两天时差然后回家,没什么特别安排”。之前的比赛,家里也就是几个亲朋和记者一起看了,然后聊了几句就散了,没有放鞭炮也没有拉横幅。
有趣的是,李玄旭只有两人接机的消息传开后,事情有了奇妙的变化。到了李玄旭昨天中午抵达首都机场时,接机的人明显增多。除了她们两位家属,国家游泳队的干事程昊、湖南游泳中心总支书记王亚琪、办公室主任柳蓉等到机场迎接,王书记在机场向李玄旭献了鲜花,并向她取得的优异成绩表示祝贺,感谢她为湖南游泳队作出的贡献。“看见她也就10分钟左右,人太多了。”李玄旭母亲说。
无论是否是感觉到了舆论的压力,至少这样的改变正在发生。网络上,网友“双手插裤兜儿”批评“不懂得尊重”的微博,转发量达10万多条,评论有2万条。无论这条微博本身有多少地方不太符合事实,比如“贺电中没有提及喻丹”、比如“她悄然离开”,但它确实在事实上激发了大家对真正的体育精神、奥运精神的反思,对参赛运动员的尊重。
“这是一个趋势,说明了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越来越不满足于只为精英喝彩,也希望每一个努力争取成功的人,甚至是苦苦挣扎的草根,都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因为他们得到了尊重,才能说,以后自己也会得到应有的尊重。”一位学者在博客上撰文说。
这样的进步,也是国人对奥运态度改变的直接体现。正如之前媒体调查所得到的结论,越来越多的人并不只是冲金牌看奥运,而是会选择自己喜欢的赛事关注——对待奥运的态度,正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有自己的主见。
矫枉未必需要过正
但是,也有一种现象值得警惕。银牌的吴景彪、张杰能不能哭?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喊着“你不要哭”、“你不要感觉愧疚”?争取金牌,原本就是运动员的梦想,有实力拿金牌没拿到,为什么就不能哭?
吴景彪在之前的世界大赛上,基本上不会失手,这次夺冠的朝鲜选手是从B组杀出来的,根本就出乎他的意料,也让教练措手不及,最终丢掉金牌,当然令他难以接受——有这个实力,觉得会稳拿,出现这个结果不是人之常情吗?
在被表扬为“不唯金牌论”的美国,情况也并不是那么绝对。美国男篮,同样绝对不会容许金牌旁落的状况发生。当年在奥运会丢了金牌后,美国国内同样是漫山遍野的批评声,也促进了美国男篮选拔的改革;本届奥运会开始前,科比被问及如果拿不到金牌怎么办,他直接说:“如果梦十拿不到奥运会金牌,那我们的美国公民身份应该被取消!”
此外,在奥运会开始之前,美国的民众和媒体同样也在算着金牌榜和奖牌榜的数量,并不断分析中美的实力对比,博彩公司甚至还为此开出赔率。
中国奥运代表团副团长肖天,说话向来直爽。他说:“我们这么多运动员,花这么多钱,飞几万里路来到这里,就是来参加个派对、来玩玩的?尽胡扯!住进奥运村里的20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运动员,哪个不想上领奖台?”他之前还说:“任何运动员参加奥运会的首要目标都是发挥自己的最好水平,都是冲着金牌去的,如果比得一塌糊涂,批评的声音要比让你别在乎金牌的声音更多,这就是大赛的特点!”
此外,如今的情况有点矫枉过正的趋势。媒体和公众关注金牌和金牌选手,在部分人的眼中似乎成了一件罪过,却从未想过,作为竞技体育从业者,金牌选手为了这枚金牌付出过多少的努力,很多人能拿到金牌,除了天赋,就是因为他比银牌和铜牌选手训练得更科学、更勤奋,“勤劳致富”又有什么不值得祝贺的?“都说不关注刘翔身边的史冬鹏,那致力于推广奥林匹克精神的罗格为什么说,他非常欣赏刘翔,而不是史冬鹏?”一位名叫“别闹了奥特曼”的网友调侃说。
重视金牌忽视银牌铜牌、拿到银牌铜牌感觉失败的现象,确实存在,但这样的现象其实在这次大争议之前,已在扭转。众多的中国媒体奔赴伦敦,发回的报道中,非金牌选手的故事并不在少数,游泳老将吴鹏在昨天凌晨的200米蝶泳中无缘决赛,让人唏嘘不已,尽管他从未拿过奥运奖牌,但他同样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媒体连篇累牍的报道让人看到了奥运会的残酷美、以及吴鹏英雄气短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