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盖乐队《远走的人》:北京城里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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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盖乐队《远走的人》:北京城里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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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楼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2-08-20 0
杭盖乐队《远走的人》:北京城里的草原
蒙古人说“杭盖”,就如疆人说“绿洲”,汉人说“世外桃源”,西人说“promisedland”。游牧在欧亚大陆一望无际的温带草原上,餐风宿露,居无定所,能有什么梦?无非是草肥水美、河山林木、蓝天白云的所在。各个民族都是类似的,都有这样的一个词、一个梦,发音不同,内容也不一样,忽略掉细节,大体却可以通译为同一个词:“梦土”。

1999年,蒙古人伊立奇和汉人徐京晨等在北京相遇,扎堆到一起,组乐队“T9”。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有话说,憋得慌,所以手上提重金属,嘴上跑长串火车。这是北京最早的说唱金属乐队之一,唱中文和英文。随后,乐队聚聚散散,成员如走马灯般你来我往。到了2004年,“T9”易帜“杭盖”,手上的重武器也换了,吉他、贝斯、鼓还在,却不再金属,与此同时日渐添置马头琴、吐克修尔(蒙古两弦弹拨乐器)、呼唛。往后,手上的蒙古及其他民乐器不断增多,四胡、苏尔(蒙古笛)、三弦、口弦、冬不拉、蒙古筝……2006年出版的《中国摇滚手册》上说:“杭盖正在从最现代的一端迈向最古老的一端”。

2007年,杭盖乐队出版同名专辑。封面封底什么乐队形象都没有,除了一匹马的鬃毛和长耳;在印唱片名的地方,“杭盖乐队”四个大字上端,还有三行,两行是乐队的蒙古文和英文名,夹着一行易被人忽略的小字:MongolianFolkMusic。

这是个180度的转弯——一支重金属说唱乐队变成了蒙古民族乐队。十支曲目全部是蒙古民歌,原汁原味,歌唱语言也采用蒙古语。在呼伦贝尔草原、科尔沁草原、锡林郭勒草原、乌兰察布草原,鄂尔多斯的半荒漠草原和阿拉善的荒漠草原,蒙古传统民歌并未断绝,还完好地留存着,仍是牧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甚至,草原南疆与汉族来往密切的大城市呼和浩特、包头,这些蒙古歌曲也时有耳闻,在旅游点、酒楼、饭店,数目众多的蒙古民俗表演小组,以马头琴、民歌、民族歌舞,成为招待客人聚会、宴饮的助兴节目。听起来,《杭盖乐队》像是加入了这类队伍,主奏是常见的马头琴、吐克修尔组合,主唱是这类场合看惯的蒙古招牌曲目,重金属洗光了,摇滚乐器几乎搁置不用,那惯熟的蒙古调调,真像是一支在宴饮场所唱堂会的民俗助兴小组,若非背景上的呼唛偶尔染上的一抹黑,他们也并不比旅游业中随便拉出来的一支民俗展品队伍更出色和有特色。

但是,这音乐的场景却并不是堂会,而是北京摇滚乐中的一景。有一点足堪惊艳:乐队成员,包括蒙古族成员伊立奇,都并不是生活在蒙古文化中的牧民,而是远离草原的北京城市居民。

2010年,杭盖第二张专辑《远走的人》,境界陡然开阔,乐队脱胎换骨。以前四首歌曲为例:第一首《戈壁路》,古笛的长音、电吉他的长音、呼唛高音的长音交错穿插,主唱化自低音呼唛的声腔透出一股由来自古的黑气,行至高潮处,民乐与摇滚乐齐举,横亘古今、横跨大漠的浑元罡气遮天蔽日。第二首《乌仁都希》,马头琴在它一贯拿手的领域跃马急驰,摇滚老三样和蒙古色彩的男声,以合奏和合唱将传统的马蹄节奏加力至滚沸,齐声唱出古老的祈雨咒——“乌吉,达珠达优,莫去该莫仁,莫能巴音,沛然大雨”。第三首《圆顶的帽子》,古老的伤心情歌,听来却像轻快的汉族小调;三弦铮铮,快板得得,吉他班卓铃丁丁当当。第四首《海然海然》,轻挑慢捻似吉他民谣,卓异的低沉男声和尤克里里、马头琴的搭配,却显出与众不同的蒙古族异色。

新版杭盖浓墨重彩,气势雄浑,乐境波澜壮阔;背后的变化是,乐队阵容变为七人,除了在北京长大的蒙古人伊立奇、汉人徐京晨,又有土生土长的内蒙古人巴图巴根、钮鑫、义拉拉塔,新疆汉人李旦,青海蒙古族胡日查加盟。唱片录制期间,更有东北实验民谣乐手宋雨喆、老外钢琴手吉他手班卓琴手助阵。它在器乐上呈现异常丰饶、丰厚、多样化的面貌,但总体上,不外取材蒙古音乐中雄健、热烈的部分,另一部分,蒙古的长调,则未染指。曲风千变万化,基本手法不外一条,以摇滚乐思融合壮大民族传统之声。有一点非常值得骄傲,它们似乎抓住了成吉思汗的幽灵,那个曾震烁世界的蒙古帝国的精魂。《远走的人》由荷兰世界音乐厂牌“地球节拍”(Earthbeat)出版,制作人是美国人斯普林费娄(KenSpringfellow)和荷兰人梅查尔斯(JBMeijers),两者都算知名,前者更长期与R.E.M乐队合作。2010年底,英国《摩乔》(MOJO)杂志“世界音乐年度最佳专辑”榜单上,《远走的人》荣登十大第六;另一中国音乐人萨顶顶以《天地合》荣登十大第八。这是中国人连续两年荣登该榜,2009年,新疆哈萨克歌手马木尔的专辑《雄鹰》,曾荣登十大第九。

一个多世纪以来,世界民族音乐的发展有两条路途。一条是采风、搜集之路,将民间老艺人的绝活予以文献整理、录音留存;一条是继承、创作之路,新一代人继承民间传统,以时新形式予以再造,使之重新成为民族生活的一部分。今天,随着旧式生活的式微、老一辈传人的故去,第一条路途差不多已行至末代;而传统的再创作,尤其是摇滚乐、电子乐领域的民族音乐再造,正在有力地扩展着民间传统的边界,在当今世界呈愈演愈壮之势。美国厂牌“真实世界”(Realworld)、“绝品”(Nonesuch),英国厂牌“弧”(ARC),荷兰厂牌“地球节拍”,均属这股力量的呈现,目前,他们的出版目录已覆盖全球各个地区。中国新民族音乐的崛起和被关注,是比较新近的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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