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个好人,从面相上就可以看出来,我长了一脸的络腮胡子,所以大家就叫我胡子。
我偷过摩托车,又用偷来的摩托车从事过飞车抢劫,还用抢劫来的钱去嫖过妓,嫖完了顺手牵羊把人家妓女的手提包也偷了过来。手提包里有一个手机,一个日记本,日记本的拥有者是打破我脑袋也想不到的大人物,我们市里一手遮天的某官员。
日记本里记载的不是日记,而是每日帐目,某天收了某人多少钱,某天送了某上级多少钱,这大概是那个妓女在和这个高官性交易过程中,偷弄过来预备敲诈的吧。我是坏人,我当然知道这东西到了我手里是多么糟糕的一件事情,我要倒霉了。
几天后,那个妓女果然出“意外”死了,暗中关注此事的我别无选择,只有出逃。
正好我有个道上的兄弟认识偷渡的蛇头,就凑了一些钱,预备把我弄到韩国去。
蛇头叫邱老四,三十多岁,精瘦精瘦的一个人,却长了一张比我还凶恶的脸,眼睛里尽是寒光,配上眼角那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叫人不敢逼视。
和我一起偷渡还有五个人,四男一女,名字都秘而不宣,只知道各自的外号:书生,一个带着眼镜的文弱年轻人;肥油,胖胖的厨师;大号小号是兄弟俩,都是大高个,比较结实,邱老四曾开玩笑地问他们是不是去韩国做鸭;我们当中唯一的女性叫丰韵丹,看绰号就知道,长得还不错,丰满的胸部更是邱老四揩油的重地。
经过几天的倒车转车,我们来到这个小山村,这个山东某地临海的小村是偷渡集合的最佳地点。掩映在浓密树荫下的小村不算太大,总共五六户人家,分得很散,房子还是很古老的样式,旧得不成样子,仿佛拿手一推就能轰然倒塌。
最奇怪的是,村里几户人家的房子拱围着中间的一个幽邃的大祠堂,看这祠堂的规模,怕不下五千个平方。真是搞不懂,这么小的一个村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祠堂。
我朝那祠堂多看了两眼,有些头皮发麻,身子竟哆嗦了一下,心中隐隐觉得这个地方很是邪门。
村子里几家的烟囱里冒着烟,我们闻到丝丝烧肉的香味,饥饿感不请自来,书生忍不住叫道:“太好了,我们可以在这里买点吃的,饱餐一顿上船。”邱老四冷冷道:“不许逗留,吃得太多,上了船够你吐的。”从村子里穿过,碰到的村民都是朝我们裂嘴一笑,然后就低头做自己的事情,这气氛总让我们感觉有些怪异。风韵丹走在邱老四的后面,屁股一扭一扭,说:“真难得哦,这个村子里没狗叫。”肥油嬉皮笑脸说:“美女你是不是想吃狗肉了,等到了韩国,我亲自整治一条烤全狗……”邱老四忽然回过头来,低沉凶狠地喝道:“闭嘴。”一路上以来,邱老四都是客客气气,很少有这种神情,肥油立刻乖乖地闭上嘴巴,我却觉得邱老四有点色厉内荏,他是在害怕什么么?
一行人继续朝前走,耳朵里只听到“踢嗒踢嗒”的脚步声,偶尔惊起一树飞鸟,“扑喇喇”从我们头顶飞走。我心中诡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个村子为什么这么安静?
安静得不像有活人的存在!
我们在这个村子里不但没有发现狗,甚至也没有看到鸡鸭牛羊。除了我们碰到的几个不说话的村民以外,这里几乎是一座死村。
死村!我心中咯噔一下,既然这里没有家畜家禽这些东西,那为什么四处飘荡着诱人的肉香?我不敢任由自己的思想发挥下去,稳了稳神,朝书生和大号小号他们看去,发现他们也是一脸怪异的表情。
穿过村子,眼前一片低矮的山丘,山丘从山脚到山腰都寸草不生,满是嶙峋的怪石,各具形态,要是在雾晨或在月光下观望,仿佛都能变幻成狰狞的鬼怪。整个山丘,惟独在接近山顶的部位有一丛竹林,远远看去,这山丘倒似一个巨大的坟头。邱老四道:“翻过这里,对面就是一个避风的海湾,我们在那里等船。”我们气喘吁吁到达山顶的时候,才发觉竹子并不是我们在下面所看到的那样一丛,而是一溜相当长的竹林子。由于这个山丘成马蹄形状,内弧向着大海,所以从山村那边看来,都以为这是个馒头状山包。山丘的两边都延伸到海里,围出了一个相当隐蔽的海湾。偷渡者找这里作为码头,不失是个绝妙主意。
那面山脚下就是海水,歇脚很不方面,于是我们就在山顶竹林里坐了下来,预备等船来的时候再下去。邱老四掏出望远镜架在眼镜上观望一番,又抬腕看看表。连续做了几次这个动作后,邱老四神情变得疑惑焦急起来。
肥油擦擦汗珠问:“怎么搞的,船还没来?邱老四,我们可都是交了钱的,别晃掂我们。”邱老四不理他,掏出手机打电话,说的是广东话,我们几个人都听不明白。邱老四接完电话,一脸郁闷地说:“看来我们要在这里呆两天。”大家一惊,纷纷站起来问为什么,连一贯沉默的大号小号兄弟也坐不住了,丰韵丹娇声问:“四哥,出什么问题了?”邱老四委顿地说:“风声紧,过海不安全。”众人都颓丧地就地躺了下来,气氛回归沉默,邱老四刚才的回答中带着一丝战栗,像他们这种蛇头,可不像我这种小混混,大风大浪不知道见过多少,直觉里,他并不是因为海上风声紧而产生的心理变异,那么,他在害怕什么呢。
我回首看了一下那个山村,从山丘上俯瞰下去,隐隐绰绰的山村像一张灰败的大嘴,吞噬着四周的生灵之气。这个山村,多半有什么骇人的秘密,邱老四常年来往这个地方,他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所以他会感到害怕。
一定是这样,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海风吹动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月亮已经升上半空,凉意一阵阵袭来,大伙纷纷从行李中拿出衣服,一件一件地套在身上。不远处的篝火还没有完全熄灭,不时传来竹节的爆炸声,火堆旁边扔着一个没了热气的水壶,几个方便面筒,为宁静的夜空凭添几分萧瑟。
几个人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肥油嘴里一直在嘀咕:“好好的,不让人去村子里买吃的,在这里泡什么方便面,顶得了饱么?”书生小声接他的话头:“是啊,真想不通,为什么不到山下去借宿而在这里吹冷风,村子里有那么大的一个祠堂,应该会收容我们的。”“要去你们自己去,老子把钱退给你们,咱们就此分开!”邱老四猛地坐起来骂。
“大家都少说两句,四哥,做什么发那么大脾气,为什么不能去村子,你跟我们说说明白啊。”丰韵丹出来圆场。
“你们真的想听?”邱老四的脸色在月光下阴晴不定,那种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声音将大家都带入莫名的恐惧中,周围温度的似乎更低了,人人都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硬着脖子点点头。
“好,那就说给你们听听,书生刚才说到了祠堂,你们知道为什么几户人家的小村子会有这么大的祠堂吗?”邱老四颤抖地点着一根烟。
不提不觉得,邱老四一说,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是啊,那么大一个祠堂,不该存在于这个只有四五户人家的小山村的。
“其实,原来这里并没有村子,很久很久以前,这村子附近是个大的族镇,这里就是那个家族的埋骨之地,那个家族在这里修建了祠堂,派驻了专门的人员来看守祠堂。
后来,日本人打进山东,那个族镇不知怎么得罪了日本人,整个镇子都被炮火夷平了。
而这个地方因为地处偏僻,逃过一劫,看守祠堂的几个家庭收埋了族人的尸骨后,就在这里定居下来,形成了现在这么个小村子。“邱老四一口气把话说完,喘息不止。
蓦地,遥远的夜空中飘来一曲沙哑的歌谣:“娃子他个娘呦,不带着娃子走呦……
娃子那个宝呦,别走那么早呦……“歌声越来越朦胧,越来越凄厉,最后成了若有若无若远若近的干嚎,叫人听了后背发怵。
“那……那是什么人?”肥油脸都白了。刚刚听说这村子诡异的由来,又忽然听到这么诡异的歌声,想不害怕都不可能,连一向沉默的大号小号兄弟都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四处察看声音的来源。
“是村子里的一个疯子。”邱老四踩灭烟头,咬牙道:“就在这里凑合着睡吧。”
大号小号相视而笑,有点不以为然的样子,他们一定是认为邱老四所讲的事情虚无缥缈,不过是些死人疯子,没什么好害怕的。但是他们没注意邱老四的神情,邱老四说这些话时嘴角抽动,欲说还休,他一定还知道什么,只是这事情太过震撼,所以他隐瞒了没说。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不塌实,有点小响声都能让我惊醒。我虽然贵为痞子强盗,但向来不是一个胆子大的人,尤其是面对不可知的事情。正因为这种性格,我才选择出逃偷渡。但那天晚上,我竟然没有发觉大号小号兄弟的离开。
我们是在清晨发现大号小号兄弟不见的,行李都在,惟独两个人不见了。
邱老四喃喃道:“一定是没相信我的话,下山去了,一定是下山去了。”“下山去了”四个字仿佛冰冷的魔咒缠绕在我们心头,一阵阵寒气随着雾霭袭来,更叫人觉得这兄弟俩凶多吉少。虽然我们都不明白山下究竟有什么特别的怪异,但看邱老四魂不附体的古怪模样,傻子也看出来,昨天晚上,他没有对我们说实话。
我心中有点担心,问:“老四,大号他们哥俩不会出什么事吧?”邱老四额头见汗:“说不准。”肥油说:“要不咱们下山去找找,顺便弄点吃的。”邱老四不吭声,一颗一颗拨弄着手腕上的佛珠手链,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你倒是发句话呀!”吼出这句话的是瘦弱的书生,邱老四也没料到书生这种人居然能冒出这么大的火气,冷笑道:“我知道你们是想问我不让你们去村子里的理由,不是我不想说,是说了对你们没什么好处,我们毕竟还要在这个地方耗两天。”肥油摸摸肚子:“就算不去找他们兄弟,总得去弄点吃的啊,不能光靠方便面过日子吧,何况我总共也没带几包。”邱老四道:“大家的意思呢。”我们都朝他点点头,邱老四低头沉吟片刻,开口说:“好吧,既然这是你们大家的意思,我也就不瞒了。这是一个危险的村落,在我们蛇头圈子里,流传着一些血腥恐怖的怪异事情,这些事情就是发生在这个村子里。”一桩秘密即将随着邱老四的言语层层剥开,仿佛未知的命运就在山的另一边召唤着我们,我们都是既感到兴奋,却又不期然地从毛孔中渗透进丝丝冷气。
“这个村子白天看起来一切正常,可是一到晚上,死寂的村子里就会出现幽灵,专门挖取陌生人的心脏。以前也有偷渡客在村子里借宿,睡前好好的,第二天他的尸体就会出现在那个祠堂的院子里,胸口一条细长的伤口,胸腔里的心脏被生生挖走,死者的眼睛挣得大大的。只要是晚上留在村子里的外人,无一幸免。村子里对死人这种事情见贯不怪,总是让村子里那个疯子,就是昨天晚上唱歌的那人,将尸体扔到祠堂院子里的深井中,这么多年来,那口井里也不知填埋了多少尸体。”我们的神经被邱老四的话紧紧攫住,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丰韵丹战战兢兢问:“后来呢?”“后来我们回来了!”一个声音猛然在我后面响起,我只觉得后背的血液一下子冲到脑门,头发根根竖了起来。邱老四、丰韵丹和书生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身后,肥油鼻子耸动,这家伙闻到香味就忘了害怕,是的,香味,烧肉的香味。
我转过头,看到两个熟悉的脑袋,大号和小号。
“快来吃早饭,我们给大家带了点卤ZHU心。”小号招呼。
我们一动不动,书生用手指碰碰小号,小声问:“你们没什么事吧?”“有什么事,我们起得早,饿了,下去买点吃的,牛屠户家的ZHU心不错的,据说在这个村子里挺有名的,大家都尝尝吧。”大号难得露出笑容。
“好勒,他妈的,嘴里都淡出鸟来了!”肥油第一个冲上前,夺过荷叶包里的ZHU心,解开来,抓起两片就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这一下,没谁再相信邱老四的鬼话了,这兄弟俩不是回来了吗,什么挖心,什么幽灵,简直是扯淡。邱老四在事实面前也不好再强调什么,横着脸,默默拨弄佛珠。
“胡子。”大号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也去吃点,我摇摇头:“他们吃吧,我不饿。”其实我不是不饿,我是觉得邱老四的话不像是空穴来风,走江湖吃黑道这碗饭的人的性格我清楚,因为我多少也算个江湖边缘人,邱老四虽然面相凶恶,但看得出是个讲义气的汉子,这种人卖命的事情可以常常干,说谎话一般是不太可能的。
如果邱老四说的那个故事是真的,我怎么还敢吃这些ZHU心。看这个村子里到处不见牲畜,没准那些死人的心脏……这想法真是荒唐得可怕,邱老四好像洞悉了我内心的想法,朝我微微一笑。
这一笑在我看来诡异得很。
“我说,昨天晚上我们就该来这里了。”“就是,这么大的地方,跟庙宇似的,没人管没人问,咱们何必露宿荒野!”“那今天就在这里吧,咱们出去跟这里的老乡打声招呼,毕竟是人家的祖宗灵堂,咱们别太惊扰就是了。”“顺便采购点食物,安心等船来。”“好,我再去买点ZHU心,牛屠户家的ZHU心味道真是不错。”大号转身走出祠堂。
“看看有没有酒,能弄点酒来就更好了。”肥油对着他的背影叫。
“知道了,少不了你的。”众人在小村祠堂里四下走动观看,兴奋地讨论,完全把邱老四的意见撇在一边。
在大多数人的坚持下,我和邱老四也只好跟着他们一起下山,来到这个小村。我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都能像今早的大号小号兄弟一样,能保持没什么事发生的状态,平平安安地过几夜。
祠堂院子里铺着青石板,墙体分为两部分,下面由石块垒就至腰高,上面是巨大的古砖堆砌,院墙很高,但院子的一棵古榕树更高,如云的华盖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在阴影的边缘,我们见到了邱老四所说的那口井!
那口井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多恐怖的味道,一口看起来很正常的古井,井口是花岗石凿成,上面附满了青苔,这本来是口很有恐怖潜力的井,但可笑的是它上面加了个白铁皮井盖,还用一把很夸张的大铁锁锁着,显得不伦不类。
井旁边竖着一块将近腐烂的警示木牌,上面的字迹依稀可辨,六个字:危险,孩童勿近。
看来这地方曾经是孩子们的乐园,这个井盖只是为了防止孩子出事故的。阳光射到井盖上,发射出强烈的光芒。白天让人具有的勇气永远想象不出黑夜给人的恐惧,在这种光芒的洗刷之下,那个填埋死人的谣言早就被驱逐一空。肥油为了证明其胆气,甚至一屁股坐到井盖上,对着丰韵丹挤眉弄眼。
书生走到祠堂正屋前的台阶上,仰头看着破旧巍峨的建筑。
邱老四喝道:“别进去,等大号问过村民后再说。”书生收回推门的手,不以为然地看一眼邱老四,解下背上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付扑克牌。肥油欢叫一声:“太棒了,书生,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书生道:“反正大家闲着也是无聊,就先玩玩扑克吧,你们还有谁加入?”风韵丹摇摇头:“我不会?”邱老四心事重重,仰头向天发呆,对书生的话充耳不闻。
“我来。”小号举起手。
“还差一个。”书生朝我看看,却不敢出口相邀,大概是因为我面相太凶恶了些,看起来像个亡命之徒。
肥油满脸堆笑地看着我:“胡子,要不你来凑个数吧,大家玩玩。”我不想扫他们的兴,应承了一声。小号取出一份报纸,在树阴下铺开,四个人席地而坐,玩开了“斗地主”,丰韵丹也笑眯眯地蹲在书生旁边观看。
斗了十几局牌,书生赢了不少钱,看样子这家伙像个职业赌徒。连带蹲在他身边的丰韵丹也分了不少红。
肥油输得急了,说:“丰韵丹,你到我这边来,你是个财神,蹲哪哪赢钱,你可不能老照顾书生一个人。”丰韵丹媚笑着站起来,左右观望了下,忽然出声道:“大号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邱老四闻声从树根那里站起来,看来他是太困了,靠着巨大的树根打盹竟睡了过去。牌桌上不知日月,我一看表,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多分钟了。邱老四揉揉眼睛问:“大号还没回来?”小号的表情也着急起来:“我哥,他不会出什么事吧?”“娃子他个娘呦,不带着娃子走呦……娃子那个宝呦,别走那么早呦……”凄厉古怪的歌声又传了过来,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样。
“出去看看。”邱老四一马当先,窜了出去。我们也纷纷扔下手中的扑克,跟着他走出去。只有肥油输了钱不甘心,还在嘀咕:“就这么完了,啊?那回来咱们继续啊。”就在祠堂外面,我们见到了那个疯子。衣衫褴褛,污秽不堪,乱蓬蓬的头发裹着一张黄黑的瘦脸,一双眼却是亮晶晶地,唱着那首凄厉的歌,蹦蹦跳跳随手采摘些树叶野草朝嘴里塞小号道:“问问他看见我哥没有?”邱老四眉毛一竖:“问个屁,看他这样,能问出个鸟来,咱们自己找。”疯子歪歪扭扭朝祠堂里走去,丰韵丹皱眉:“四哥,我们的行李可都在那里的呢。”“留一个人在这里看住行李。”肥油正懒得走动,等的就是这一句话,连忙举手:“我,我留下帮你们看东西。”
村子的人都不大愿意和我们多说话,见到我们脸上照常浮现笑容,可等到我们开口问问题时,他们就如避瘟神般地躲开去。真让人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害怕我们?
想想这件事情真的很荒唐,按照邱老四的说话,我们应该很害怕这里的村民才对。
可现实却是,他们如此地害怕我们,倒仿佛我们不是人,而是鬼魅一般。
我们在祠堂的外围绕了半个圈子,小号手朝前一指说:“那就是牛屠户家。”果然,我们闻到一股浓咧的肉香。牛屠户家的房子和别的村民的房子比起来还算好一点,但也是古旧残破,大门前悬挂的两个灯笼,在风吹雨打中只剩下一个竹头编制的框架和底端拖在空中的丝丝破布,证明着它仍然穿存在。
院子门开着,我们小心翼翼地跨进去。院子里和外面一样是泥地,杂草丛生,两根支撑着悬梁的木柱在风的问候下吱吱作响,好似垂垂老矣随时都可能告别喧繁世间的老人家。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有勇气住在这随时可能倒塌的建筑里的。
“有人吗?牛屠户在家吗?”小号大声叫。
屋子破烂的大门吱呀一声洞开,半天却没有人影出现。屋子里面黑乎乎的,从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形。洞开的门像张开的怪物的嘴,仿佛随时能扑过来将我们吞噬,丰韵丹害怕地缩到我的后面,低声颤抖:“没人,鬼……鬼屋。”邱老四斥道:“别自己吓自己!”抬高声音问,“有人在家吗?”“是来买zhu心的?”屋子里懒洋洋地飘来一个厚重的男中音,“门不是给你们开了吗,自己进来。”“我们不是来买zhu心的,我们是来找人的。”邱老四抬脚想往门槛里跨,想了想又把脚缩了回来。
“牛老哥,你有没有看到我哥哥。”小号担心兄长的安全,没邱老四那么顾忌,“我哥哥,就是今天一大清早来找你买过zhu心的,他刚才来过没?”“不买东西就走吧,刚才没人来过。”那声音依旧懒洋洋的,有种看破世情,什么都不在乎的味道。相比这个村子里其他人的沉默,牛屠户的话是算多的了。
“啊!”小号跌跌撞撞,摇摇晃晃地急退出门外,一张脸比白纸还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