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喧闹的城市已经安静下来,街道两傍月亮似的路灯闪着昏黄清冷的光。刚送完客人返回来,小和将出租车停在街角,坐在车里等着下一个客人。
“今天运气好,赚了一百六十元”小和想:“还得是头半夜,后半夜就没什么客人了。”他看了一下表,正好是零点。
透过玻璃望着外面,街道上空荡荡的,偶尔有车经过,车灯如流星般从眼前闪过,倏忽不见了。“再赚四十元就知足了!”小和打了个哈欠,抻了抻胳膊,懒懒地倚在靠背上。他觉得自己的体力和精力明显地不如从前了,总是腰酸背痛的,情绪上也烦躁不安。
也难怪,老妈先前住在小和哥哥家里,一个月前,哥哥中了风,嫂子把老妈送到了小和家。三十来平的小房子塞得满满的,小和掂掇了半天也没掂掇出个地儿,只好在卧室里给老妈安了张折叠床。他做梦都想换个大点的房子,可是房价高得吓死人,不拼命赚钱怎么行呢!
“秋天,宾馆后山的新楼一开盘就去买个七十平的。”小和盘算着,“每平一千九,七十平差不多十四万。现在的房子地段好,虽然小的至少也能卖七万,存折里有五万。唉,还差两万。上哪凑足这两万呢?”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但马上就被自己坚决否定了,全家指着这辆车生活呢,不能卖车!“买个五十多平的话,手里还有余钱,遇事也不用东挪西借的。”
“五十来平还是有点小!”小和思忖着,“不过,只要是两居室就行了。儿子和奶奶住一间,自己和老婆住一间。死娘们,看你还闹不闹了!”想到下午老婆找茬跟自己打架的事,小和烦躁地叹了一口气。
敲玻璃的声音打断了小和的思绪。
“来活了!”小和赶紧摇下车门玻璃。
“把我送到火葬场多少钱?”中年男子操着一口浓重的外地口音问小和。
“这话说的!”小和一下子乐了,心想:“你进火葬场咋也轮不到我送啊!”
心里觉得好笑,表面没敢让人家看出来。
“三十。”小和伸出三个指头。
他是故意多要二十的。他想:“嫌贵就别坐,最打怵半夜往火葬场送人”。
四下望望,冷冷清清的街道只有这一辆出租车,中年男人不情愿地上了车。
阴天,一个星星也没有。街边,两排路灯长蛇一样顺着山坡向上浮动,一团团昏黄的光在黑漆漆的夜色里显得虚弱而朦胧;相比之下,车灯亮得刺眼睛,一只青蛙跳过马路。哎玛,太刺激了~~~好可怕呀!!玩微信的童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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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要下雨了,送完这趟,不一定有活了。”看见跳过去的小青蛙,小和想:“也好,找个街角睡一觉。”
小和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儿到了殡仪馆大厅门口。中年男人将三十元钱丢在座位上,一句话没说就下了车。
什么态度!小和心里很不舒服!中年男人已经走进大厅里去了,殡仪馆大院空荡荡的,只停着几辆车。看见左边灵堂门口青花缀檐,挽联浮动,花圈簇拥。小和觉得瘆得慌,揣起三十元钱,一踩油门飞快地向山下驶去。
小和大名叫张培和,别看大家“小和小和”地叫着,其实小和并不小。论年纪,已经三十九了;论块头,一百八十多斤。小和妈四十二岁生下了他,老年得子喜欢得不得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吓着”。小和胆小,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夜里只有钻进妈的怀里才敢睡觉。小和唯一的哥哥比他大九岁,小和就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哥哥后面,小和是在老妈和哥哥的百般呵护下长大的。
虽然多赚二十元,小和却乐不起来,一想到那个男人下车时的态度,心里就别别扭扭的。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小和又想起刚才的事:“黑灯瞎火的,谁愿意跑到这鬼地方来,你当我真挣钱不要命呀!”
突然,前面胡同里闪出一个白影子直奔自己而来,小和吓了一跳,他的心扑腾扑腾地跳了几下。放慢速度,灯光里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正站在路边向他招手。
停下车,女人拉开车门坐到了小和的旁边。
“大姐,到哪?”小和问。
“窑沟。”声音轻飘飘、凉飕飕的,再不出声了。
“真是奇了怪了,不是火葬场就是小窑沟,今天晚上不遇见鬼不算完呢。”想到鬼,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和思忖着:“黑灯瞎火的,怎忍心把她丢在半道上;送吧,偏偏又是窑沟那个鬼地方。”
“也罢!”小和咬了咬牙,伸出三个手指头,“三十元!”小和又多要了二十元。
白衣女子没说话,微微蹙了一下眉。
见白衣女子没反对,小和一脚油门车窜出老远。
小和为什么不愿意去窑沟,因为窑沟闹鬼。
窑沟距市中心五里地,是一个葫芦形的小山沟,日伪时期日本鬼子的人体试验室就建在这里。据说,日本人将中国人抓进来做实验,然后将他们扔进窑里焚烧掉。因为离市区近,交通便利,住在窑沟附近的菜农扣大棚种蔬菜,家家都很富裕。几年前,一个菜农花了五十多万新盖了一幢小二楼。小楼装修好了,菜农一家住了进去。睡到午夜,菜农起夜,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在了地板上。拉开灯一看,不仅自己,一家大小都在地上睡着呢。小楼闹鬼,全家胆战心惊挨到天亮,匆匆离了小楼,那座小二楼一直空着没人敢住 。
小和平时最打怵的就是火葬场和窑沟这两个地方。
下了山坡,车拐到马路上。
车窗外,路灯傻愣愣地杵在路边,灯光昏暗,宽阔的路面上很少有驶过。小和的精神有点放松,手扶方向盘,打了个哈欠。他使劲眨了眨眼睛,把朦胧的困意赶跑了。他斜了一眼身边的女人,见她低着头,乌黑的长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眼睑下垂,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子;高鼻梁下薄薄的嘴唇紧闭着。
“这女的真漂亮!”小和想:“和她聊几句提提神!”
他咳嗽了一声,想引起女人的注意,哪怕女人看他一眼,也好趁机跟她搭讪。
女人像是没听见,仍然一动不动地垂头坐着。
小和讨了个没趣,转过眼球,扶着方向盘继续开着车。“这个女的有点怪,冷冰冰的,不知道跟男人在床上啥样子!”脑子里浮现了跟老婆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情景,他使劲咽了口唾沫。
小和老婆比小和大两岁,容貌不算漂亮,皮肤却光滑、细腻。每天晚上,只要钻进被窝,夫妻二人如胶似漆,恩恩爱爱,夫妻感情一直很好。
自从老妈住进来,温柔的老婆变了,脾气大得吓死人,常常因为一点小事就拽着小和大吵大闹。尤其是夜里,老婆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碰都不让小和碰,小和敢怒不敢言,为了老妈只好强忍着。那天半夜趁老妈睡着了,刚钻进老婆的被窝就被人家一脚给踹出来了。
你说,小和能不心烦吗!一赌气换开夜班车了。
想起自己乱七八糟的生活,小和禁不住叹了口气 来。
常言道:要想俏,就穿孝。
眼前的白衣女人真的挺有味道,身上除了瀑布般垂在两侧的乌黑的长发,露在外面的都是白色的。但不是柔和的月牙白,也不像雪那样洁白,她是一种象牙白,类似于被硫磺熏过的干贝母的颜色。
“这个女人是干什么的呢?黑灯瞎火在外面疯跑,家里人就不担心吗?”小和思忖着,“八成是个小姐?”小和又斜眼看了身边的女人一眼。小和从来没有找过小姐,以前老婆温柔贤淑,夫妻生活和谐美满,小和没有什么不满意的;现在,攒钱买房子是小和唯一的目标,找小姐是要花钱的,小和可不舍得把钱花在小姐身上。“不过,今晚——”小和想到衣兜里的一百九十元钱,他有点亢奋,“少交五十元老婆也不知道,谁叫她不让我碰呢!”老婆那一脚正踹在小和肚子上,现在还隐隐作疼,小和心里直骂老婆:“狠心的死娘们儿。丈夫整夜在外陪着笑脸拉客送客,跟个小姐都不如。人家小姐还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躺在床上等客人上门,自己可好,为了十元八元的叫你东不敢西,一会儿火葬场一会儿窑沟的。回家还得受你的气,真他妈烦透了!”他又想起那个中年男人把三十元钱丢到车上时的态度,懊恼极了,狠狠地踩了一脚油门。
别看小和一天嘻嘻哈哈的,他的心思重、心眼儿比针鼻儿还小,别人的一个眼神能让他钻进牛角尖里琢磨半天不出来。
白衣女人不说话、没表情,冷冰冰地像一座雕像。
小和将身子稍稍往女人那边靠了靠,他闻到有一种不透风的老木头箱子里装了好久的老奶奶的棉袍子的气味。这种气味直冲小和的鼻子,他有点恶心,赶紧将门玻璃摇下一条小缝。风灌了进来,那种发霉发潮的味道消散了。小和抬起胳膊闻了闻衣服袖子,除了汗味汽油味,没有那种发霉发潮的味道。小和确信一定是白衣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心想:“真他妈见了鬼了,好好的一个女人像从地窖里爬出来似的!”
“见鬼了!”三个字给小和提了醒。小和的心扑腾了两下,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下意识地抓起身边的玻璃水杯。
他扭过头,看见白衣女人慢慢地抬起左手。这是一只人手吗?细长细长的手指,又长又尖的指甲,没有一点血色。他愣愣地瞅着那只手轻轻地撩开了垂在脸上的头发。一张惨白的脸儿毫无表情地慢慢转向小和,突然女人朝着小和幽幽一笑。小和只觉得从头冷到脚,魂魄出了窍不知飞到哪去了。不知怎么脚就踩在油门上,车子疯了一样向前猛冲,眼瞅着就要和迎面而来的车相撞了,小和一打舵,嗖地一声,那辆车从身边飞驰而过,出租车七扭八歪地冲向路边,前轱辘撞在马路牙子上停住。
小和傻了一样,他趴在方向盘上,心脏似乎凝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几秒钟后才缓过神来。他偷偷地瞥了一眼,见白衣女子稳稳当当地坐在座位上,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她的手已经放了下来,乌黑的长头发依旧垂着,看不见脸上的表情,高高的鼻子露在外面。
“这个女人招惹不起,白给也不能要!”他想 来。
白衣女子始终低垂着头,两只修长惨白的手交叉地抱在胸前。
小和仗着胆子问女人:“你,冷吗?我把玻璃摇上去呀?”
那女子没搭话,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丝笑阴森森、冷飕飕令人毛骨悚然。
小和头皮炸起,汗毛倒竖,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流。“妈呀!我真的遇见鬼了!”小和想喊却喊不出来,他的喉咙在冒烟,嘴里干涩得像要蹿出火苗。恐惧像网一样紧紧包裹着小和,他想挣脱可是四肢无力,动弹不得。好在思维还算正常,女子从上车到现在的细枝末节像闪电似的在脑子闪过!
一个年轻女人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以这样的方式上了自己的车,这绝对不正常!遇见鬼了,真的遇见鬼了!惊恐使得小和几乎昏厥过去,他直挺挺地坐在那儿,绝望地等着女鬼扑上来。
女鬼开口说话了:“张培和,开车呀!我赶时间呢,没看见天都要亮了吗!”声音轻柔缠绵、忧伤凄冷,若一缕青烟飘飘忽忽钻进了小和的耳朵。听见女人叫出自己的名字,“完了,完了!”小和确信自己真的被鬼缠上了。他机械地发动了车子,车子在路面上缓缓地滑行。
“快点开呀,快的开呀,快点开呀……”女人不停地催着,尖细的声音越来越快,直往小和的脑袋里钻。小和觉得身上的血直往上涌,脑袋越来越大好像要爆炸了。无数颗星星在眼前闪烁着,随即星星消失了,小和被推到黑暗的深渊里去了,他松开方向盘,瘫软地从车门栽了出去。
车随即停下了,白衣女子从车上出来。她蹲下身子,推了推躺倒在地上的小和,说了句:“起来吧,我要走了。”
说完一转身,人不见了。
小和撑起身子,爬进车里,拼命地想发动车子,可是他手上没有力气,半天才打着火。突然,一个凄厉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别走,救救我!张培和,别走!张培和,救我出去!救我出去!”
“妈呀——”小和惨叫一声,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脚踩下油门,出租车疯了一样跑远了。 。
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梦中人。
小和的声音已经变了调,老婆一时没听出来。老妈颤微微地来到门口,听出了是儿子的声音,急忙开了门。
小和脸色惨白,浑身颤抖、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见到老妈,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抱住老妈的腿嚎啕大哭。
老妈吓傻了,搂着儿子的头,呆呆地站在那儿。
小和老婆回过神来,他问丈夫:“是不是撞人了?”
小和止住哭,瞅着门外说:“我,我遇见鬼了!我遇见女鬼了!”
小和老婆吓了一跳,下意识往门口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呀!忙和婆婆一道连拉带拖地把小和弄到了床上。
老婆攥着左手,老妈攥着右手,小和安静了下来,迷迷糊糊睡着了。小河的老婆坐在丈夫身边,握着丈夫的手,想到丈夫半夜撞见时鬼不知有多害怕、多无助、多可怜,心疼得直掉眼泪。和丈夫结婚十八年了,两口子一直恩恩爱爱的。最近,自己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总是心烦找茬和丈夫打架,逼得丈夫躲出去开夜车。女人又心疼又后悔,禁不住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看见儿媳妇抹眼泪,老太太洗了一条毛巾递给儿媳妇。
“唉,这都是我的造的孽呀,搅得你们过日子不像个过日子样。我该死呀!”老太太含着眼泪对儿媳妇说。
“妈,千不该万不该,我不应该对你不好。我不应该和小和闹。都怨我呀!”
儿媳妇的一席话说得老太太又流下了眼泪,她抖抖擞擞撸下戴了几十年的金戒指放到儿媳妇手上。
“妈就这么个值钱的东西,将来也是要留给你的,你现在就戴上避避邪!”
小和媳妇从来就没惦记老人的这个戒指,她把戒指塞回到婆婆的手里,说:“我不要,你快戴着吧!”
“听话,戴上它,让妈心里好受点!”说着拉过儿媳妇的手硬是戴在了儿媳妇的指头上。
忽然,小和从被窝里爬出来跪在床上大叫起来:“鬼,鬼,走开!走开!妈——妈救我!”。
老太太摇着儿子的胳膊,焦急地喊着儿子,“妈在呢,小和,小和,醒醒,妈在这呢!”
小和猛地睁开眼睛,看见老妈在身边,他倒在被上又睡去了。
小和老妈会扎古邪么病,在当地有点小名气,经常有人请她给驱鬼叫魂。至于灵不灵验那要看你信不信了,信则灵,不信神仙也没辙。看看时辰到了,老妈端来半碗清水,三根筷子。她将筷子立在碗里,用手指扶着筷子嘴里边念叨着:“管你是老死的、病死的、冤死的、横死的,你投你的胎,你转你的世,不要冲撞了我儿小和,发发慈悲,高抬贵手,放了我儿小和,明晚十字路口我给你送钱。抱一抱,站一站,让我知道你是谁,我好给你送钱去。”老太太放开手,三根筷子稳稳立在水碗里 。
见到水碗里的筷子牢牢地站定,小和老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下意识地抓紧丈夫的手,好像一松开手,丈夫就要被冤魂野鬼带走了。
老太太将筷子放在碗沿上,嘱咐儿媳妇:“掐住筷子把水倒在门外,把碗扣在门口,赶快进屋。记住,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回头!”
小和媳妇接过碗深一脚浅一脚走到门口,开了门,就见一只黑猫蹲在门口,眼珠里闪着蓝幽幽的鬼火般的光。视线相对的一刹那,小和老婆头发根倒竖,差一点把碗掉在地上。她闭上眼睛,一下子把碗里的水泼在了门外。黑猫喵的一声没影了。小和老婆把碗扣在门口,转身逃回了屋子。
老太太拿过一张黄裱纸,几剪子剪出个小人儿来。她把门口的碗拿过来放在小和床头,用打火机点着了小纸人,眨眼的功夫小纸人烧成了灰。老太太把碗里的纸灰包起来轻轻地塞到小和的枕头下,然后朝门外啐了三口。
小和老妈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这么折腾有点吃不消,坐在儿子身边打起了瞌睡。
常言道,七十岁有个妈,八十岁有个家。望着身边的母子俩,小和老婆心里是又心疼又后悔。这么多年来婆婆把自己当亲闺女来疼着,好吃的一口都落不下,非叫他们回去吃不可,为这没少挨大嫂埋怨。现在,自己竟然嫌弃老人,整天跟丈夫找茬,真是太没有良心,太自私了。
看见丈夫脸色发红,她把手放在丈夫的额头上。这一摸,可不得了,丈夫的额头像火炭一样。她喊婆婆:“妈,小和发烧了!”老太太一惊,到厨房拿来半瓶白酒。老太太把白酒倒在碗里,撕了一块纸点着放在酒碗里。霎时,半碗白酒燃起了通红的火苗。老太太抓着火苗在儿子的前胸上搓了起来。
这边,媳妇找来了扑热息痛给小和灌下去。
娘俩儿折腾了半天,小和的烧退了,又沉沉地睡了起来。
握着婆婆通红的手指,小和老婆说:“妈,幸亏有你,要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娘俩手握着手守着小和直到天亮!
第二天早晨,小和睁开眼睛,看见老妈正坐在身边。他叫了一声妈,眼泪涌了上来。老妈佯装微笑,安慰儿子,“啥事都没有,不用怕。有妈呢!”
老妈在身边,小和觉得踏实了。
十六岁的儿子背着书包上学了,临出门前,嘱咐母亲一定陪父亲到医院打针。一夜之间儿子好像长大了,小和觉得安慰极了,眼泪汪汪地目送儿子出了门。
吃过早饭,老太太催着媳妇陪儿子上医院,自己留在家里收拾屋子。
两口子出了门,老婆破天荒地打了辆出租车,转眼间来到医院。
挂号、检查、拿药,一阵忙活,小和挂上吊瓶躺在门诊的病床上。
“慢点,给我拽疼了!”男人举着吊瓶陪着女人从外面进来。男人高大的身子遮住了女人。女人重又躺在床上,男人把吊瓶挂在了输液架上,然后坐在女人床边。
小和转过头去,他望了那两口子一眼。临床打吊瓶的女人正好也向这边看,两人四目相对,小和惨叫一声“有鬼呀!”拔下吊瓶就往外跑。于此同时,临床的女病人大叫一声:“就是他!”
小和刚跑出门就被老婆拽住了,他边往外挣便喊“鬼,鬼来了!”叫喊声引来了医生护士,大家七手八脚按住了小和,给他打了一针镇静剂。
原来,这个女病人正是昨天晚上出租车上的那个白衣女子 。
她向大家讲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白衣女子叫李晓红,住在窑沟附近。昨天有个几年不见的女同学从外地回来,约几个要好的女同学聚一聚,酒后大家到一个女同学家打麻将。李晓红本来穿着一条红裙子,不小心洒上了啤酒,怕时间长了洗不出来,女同学找了一条很久不穿的白裙子让李晓红换上,把李晓红的红裙子送到了附近的干洗店。
半夜麻将散场了,女同学让李晓红在自己家睡一宿。李晓红坚持要回家。大家陪着她站在路边堵出租车,一辆出租车过来,李晓红一摆手,车停下了。看见李晓红跑过去上了车,大家回去休息了。
的哥张口要三十,分明是宰人,李晓红坐在车里生闷气。
李晓红发现的哥总偷看自己,夜深人静,要是遇到个色狼,自己岂不吃亏。李晓红可不是个弱女子,虽然心里害怕但表面上还是相当镇静的。她看见前面摆放的乘客监督牌上车主叫张培和,又看了下照片,车主正是眼前的的哥。她紧张地观察着的哥的一举一动,发现的哥的表情越来越复杂,还不时偷瞄自己。“看来的哥要下手了,不能坐以待毙,我要想个法子先把他给镇住!”一眼瞧见自己的白裙子她心想:“有了!”她趁司机不注意将头发放下来,抹去了口红,瞪着眼睛一动不动,转眼间扮成了女鬼的模样。起初,李晓红也不知道这个办法行不行,看到的哥慌慌张张把车开到马路牙子上了,她在心里偷偷地乐了,直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没去考演员呢,说不上自己早红透好莱坞了,尤其没想到的是这个有色心没色胆的家伙竟跳了车。李晓红把车停下来,看见的哥没伤着,趴在地上呼吸均匀,她放下心来。好在离家也没有多远,估计出来接自己的丈夫就在附近了,她转身想离开,谁知一脚踩空掉进马葫芦里去了。马葫芦有一人来高,李晓红试了试没爬出去,无奈之下只好喊张培和把她拉上去,没想到这一喊又把张培和给吓着了,开着车一溜烟没影了。李晓红心里那个别扭啊,蹲在马葫芦里哭了起来。几分钟后,接她的丈夫赶到了,听见呼救才把她拉了出来。
李晓红边说边指着自己的伤给大家看,只见细皮嫩肉的胳膊腿上青一块紫一块,有皮无毛的,真是惨不忍睹。
听了李晓红的叙述,大家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合的。小和被笑声吵醒了,他睁着眼睛望着笑得直抹眼泪的人们迷惑不解。
李晓红的丈夫走过来,笑着对小和说:“大哥,看清楚了,我老婆是个大美女,可不是鬼呀!”
“你老婆?那个——,是你老婆?”小和想说那个女鬼,他把女鬼两个字咽了回去。
他顺着人缝望过去,见李晓红正调皮地冲自己吐舌头。
“真是个眉清目秀的大美女呀!自己怎么就把人家看成女鬼了呢!”小和不好意思地咧咧嘴。
“大哥,你真差呀,我掉马葫芦里了你都不救我,真没有同情心!”李晓红逗弄小和。
小和脸红到脖子根,他嗔怪地说:“装神弄鬼吓唬人,你可真有同情心呀!”
“大哥,三十元车费还没给你呢,老公快把钱给大哥!”
“还要什么车费!没让我赔你胳膊腿就烧高香了!”
病房里传出一阵笑声,小和老婆的笑声最响亮,最好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