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斗牛士的斗篷为什么是红色的,那是有道理的。因为红色可以激起一种亢奋的
兽性,可以让人失去理智。在那个时候刹车对我来说已经是一个多余的装置了。别克如
同放肆的野马在去医院的道路上撒野,我将精神集中到了极限。生平第一次让我面对红
灯的时候是如此的无奈去踩刹车,看着红灯的计时我的心情也越来越烦躁。
“小雨,小雨!”我不停的大声叫她。
“恩……”小雨的声音很虚。
“你,你别吓唬我啊!有事没事和我说句话!”我已经完全不知所措了。咔嚓,旁边的
道路隐蔽处有光闪了一下。我冷笑,拍吧,我今天就超速!到医院的时候小雨已经蜷缩
在后排坐位上了,大滴的冷汗将她前额的头发并拢起来,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快!医生!护士!担架!”我抱起小雨就冲向大堂,我感觉有点虚脱了。
“哥……很痛,小腹……”小雨的手抓的我后背好痛。不理会旁人诧异的目光,我抱起
小雨就往楼上跑,几名护士紧跟在我后面。到妇科一层的时候我已经感觉腿快支撑不住
了。我靠在墙上,紧紧的抱住小雨。
“小雨,我们……快到了,你再……支持一会。”我大口喘着粗气,但是我知道我已经
没有力气再挪动位置了。后面跟来的护士想从我这里把小雨抬进妇科,但是小雨拼命抓
住我,不让护士拉她。那时候的感觉很奇怪,我感觉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而思维却很
清晰。我有个错觉,似乎小雨会在我怀里就这样死去。
“快,放上来!”担架车来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把小雨放到了担架车上。然
后手扶着墙,人蹲在了地上。看着担架车推离的方向,我觉得小雨的生命已经被老天舍
弃,那种感觉很强烈。
“是……大出血么?”跟我跑上来的护士毕竟是女同志,也和我一样在旁边喘气。
“恩……”我麻木的回答。刹那间,我感觉到心灰意冷,“我去办手续……”回到车
上,看到车子的后排坐位上有很大一片血,小雨的手袋掉落在位子下面,手袋上也有点
血,我用力擦,可是血已经凝固了。打开小雨的手袋,首先看到的是一双丝袜,用一只
一次性手套包裹着,那是小雨昨天手术后擦床单的袜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想到了当
时的情景。小雨……你还没有洗袜子……哥我不会洗……一滴眼泪居然不争气的从眼角
泻下。在丝袜的下面有小雨的病历,看着上面写着“陈禹”,我感到熟悉而又陌生。我
知道大出血意味着什么,小雨娇弱的身体又有多少血可以留,我万念俱灰。
妇科是有专门的手术室的,手术室的外面有各隔离区,隔离区上面的红灯已经亮了,我
是看着小雨被推进这个房间的。我坐在外面盯着那刺眼的红灯,不知道我再次看到小雨
的时候她会是怎么样的,倒是是否还是活体……我真的不敢想下去了。楼道的这段特别
安静,椅子上就看到我一个人坐在那里,而楼道的那段就是昨天小雨手术的地方,是妇
科会诊和一个内室,今天还是有很多女孩子来,又有多少女孩子要在这里结束她们肚子
里的小生命。她们会不会象小雨那样承受如此大的痛苦?她们的男人来了么?
乱七八糟的问题在我头上乱转,我站起来,找到楼梯口的窗子,点起了烟。其实那时候
抽烟是没有感觉的,只是一种动作,一种计算时间的动作。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而我
脚下的烟蒂也越来越多。我感觉时间是静止的,希望能让我快点知道小雨的情况,却又
害怕知道结果。我突然想到了小雨的亲人,她的父母,如果小雨就这样走了,那她的家
人该承受怎么样的痛,而小雨从来没有向我说起她的家人。又想到黄毛,那没有人性的
家伙,要是没有他小雨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样子。
“陈禹家人,陈禹家人在不在?”里面传来医生的声音。
我推开楼梯的门,看到一个医生站在手术室门口,大口罩拉了下来,看来已经有结果
了。
“我,我是。”我惊恐的望着医生的眼睛,我感觉医生的眼睛是麻木的,又或者他们看
多了这样的生死伤痛。
“你……跟我来。”医生的语气平静,平静的让我发冷。
“陈禹她……”我想问,但是没有问,因为我想我猜到了答案,而这个答案的证实,我
希望是很久很久以后。
医生的办公室空调温度很低,明显比外面冷很多,走进去的时候竟然打了个冷战。医生
喝了口水,招呼我坐下,顺着他的意思,我坐在他的办公桌旁边的凳子上。我下意识的
向后靠,突然凳子是没有靠背的,而我这个时候是多么希望有一个靠背的椅子啊。
“这个女孩子昨天刚做了流产手术,你知道么?”医生的语气平淡。
“我……我知道。”我感觉到口干舌燥,好不容易说出了这几个字。
“你是她什么人?”医生继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