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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

楼层直达

芥末　

ZxID：17928658

等级: 大元帅

配偶: 番茄　

举报只看楼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13-04-05 0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从小，锦瑟最恐惧的，便是死亡。

　　永远没有办法忘记，那年，在锦瑟还是7岁的时候。

　　年幼的锦瑟，最喜欢的，就是小阿姨。永远温婉的微笑，永远的软言细语。那个时候，一放暑假，锦瑟就喜欢往小阿姨家跑，经常就住在那里几天。

　　那天中午，正在午睡的锦瑟忽然醒来。自然地望向床边，竟没有了小阿姨的踪影，刚睡醒的锦瑟，脑子中还是很模糊，只是直觉地要找小阿姨。

　　掀开身上那薄薄的毯子，悄然穿上拖鞋，揉着依旧困乏的眼睛，细细地喊着，“阿姨……”

　　推开门，偌大的院子里，还是没有小阿姨的踪影。但是那个小身影还是不放弃，在院子中穿梭。

　　瞄向一角，原来都是锁着的柴房的门，居然是半掩着的。

　　小小孩的心中，忽然兴起了探险的精神。毕竟这么久以来，小阿姨老不让自己进那个柴房，都说那房间是用来存废物的，很脏。

　　小孩子就是这样，越是阻止，越是大胆起来。

　　左右一端详，除了蝉鸣，便没有其他的声音。壮起胆子，锦瑟蹑手蹑脚地往那柴房走去。

　　“吱……”很大的一声，恐怕这门已经很久没有被打开过了。

　　锦瑟警惕地往周围一扫，还是没有声响，就更用力地推开门。

　　柴房是漆黑的，只有右上角的一个小小的窗户，透着一点光。

　　昏暗中，似乎眼前有什么东西在晃动，鼻子间，也闻到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柴房许久没有开启所带的霉味，还有就是什么排泄物的恶心味道。

　　锦瑟捏着鼻子，胸口涌起一股翻腾的感觉。

　　渐渐地，眼睛似乎已经适应了昏暗的光线，眯着眼睛，向前眺望，“啊……”

　　院子中响起了锦瑟恐惧的叫唤声，唔咽的声音也缓缓响起，“小阿姨……”

　　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里了。但是，真的是醒了吗？那一幕，那可怕的一幕，已经永远印在了锦瑟的心上。

　　呆滞的眼神，那几个月时间，父母在身边的安慰，都无法抹去那心中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闭上眼睛，便是那柴房中的景象。

　　光，透过窗户，正好落在那苍白的脸上。舌头外翻，眼睛突出，凌乱的头发，苍白，但是却透着绿色的脸。依稀还可以看见那滴落的唾液在脸上留下的痕迹。

　　那眼睛，直直地望着锦瑟跌落的方向，带着浓浓的不甘，恐惧，还有，恨。

　　双手垂落在两侧，脚也蹬直。原本合身的白色衬衫上，满是褶皱。

　　地上，满是亵物。恶臭的味道，令人晕眩。

　　锦瑟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敢问。在那个夏季，锦瑟，很冷。

　　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特别是，那个死去的人，是你心中一个重要的人的时候，那种惊恐就更加难以言喻了。

　　如果，人不会死，该多好。一个带着寒意的想法跃上锦瑟的脑子，然后，锦瑟才缓缓醒来。

　　秦皇岛，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地名，锦瑟的心，便有一丝的震撼。

　　秦始皇，那个历史中，焚书坑儒的大手笔，着实是让他的名字响亮起来。他曾经发布了一系列的法令，可以说，由于那些法例的严苛，才让他的伟大统一，在秦二世就覆灭。但是，秦始皇的一生中，这么精明的一个人，也曾经传说被人愚弄过，徐福，便是那个聪明人的软肋了。骗得秦始皇千个童男童女，还有各式财宝，屁颠屁颠地渡海到日本的某地。长生药，恐怕是没影的事，只是，那群人，便再也没有回去了。

　　一代天骄，在锦瑟看来，对秦始皇是颇有好感。或者，是有着一种心心相惜的感觉吧。对于死的恐惧，或者是对生的渴求，恐怕是谁都有。但是秦始皇，大概和锦瑟都有些过盛了。所以一个是聪明人，最后望海而亡，一个是笨人，饮鸠止渴。

　　为了来到这秦皇岛，锦瑟动用了几乎所有的积蓄。为什么？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莫名的直觉。

　　秦始皇死前，是在等着徐福回来的，一个君王，恐怕也不过如此。没有回来的徐福，是意外，还是其他什么，历史上已经没有记载。但是在这个徐福出航的地方，秦始皇遥望的，决不是虚无缥缈的希望。

　　直觉，让锦瑟决定了，来秦皇岛，来到那个在她梦中出现了千万次的地方。也许，会有惊喜。

　　行进在拥攮的街头，锦瑟的心里，有些闷。这个街市，并不是此次的目的地。只是，在父母的赞助下，才得以成行，所以这次的路程，便不能自己随意决定。

　　四人行。老爸老妈，在一旁窃窃私语，和那些商贩们斤斤计较那价钱。长的高大的吴端，自己的哥哥，早就眼神飘飞，人影都不见一个。

　　叹了口气，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旁，乘凉，透气。

　　心中，盘算着，到底要去什么地方看看那秦始皇的足迹。

　　听到旁边的小贩吆喝着，锦瑟的嘴角抿着丝笑意，那尖锐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却也让锦瑟想到禁宫独产的生物。某个喜欢仰头，高呼“皇帝驾到”的，非男非女。

　　扭过头，看那个小贩，却看他面上无毛，肤色又白……越看越像。

　　一不注意，竟发觉那小贩，竟也看着她。

　　锦瑟尴尬的将眼神挪到他贩卖的东西上，那个小贩是卖花草的。也许是为了表示歉意，或者是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无理。径直拿起一盆不知道是什么的草，匆忙算了钱，然后转身离去了。

　　捧着那盆子，忽然觉得背脊一凉。锦瑟回头，却看到身后的一个借口转角，一个人影，闪动。

　　这一看，凉意便从背脊透到心头。自然地抱紧手中的花盆，锦瑟在人群中快速穿梭起来。

　　远远地，虽然锦瑟看不清那个人，但是，那目光，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种能穿透过锦瑟的感觉。

　　他，或者她，在看什么？锦瑟心中慌乱。

　　回到旅馆的时候，那三个人还是依旧在外面游荡。锦瑟虽然空落落的，但是也安定下来了。

　　精神一松，不禁灿然一笑。自己怀中，竟还是抱着那盆不知是什么的花草。怪不得刚才进旅馆的时候，那群人，都用一种狐疑的眼光扫视自己。

　　太阳已经有些下沉的迹象，心念一动，锦瑟便把那盆草，放在了窗口。心中蜚语，怎么那么笨，竟抱着个花盆狂奔这么久。可见当时确实是怕了，不知名地。

　　夕阳下，红色的晕，映在青色的叶子上，那平凡的草，竟看起来精神万分。

　　锦瑟心中正暗讽自己神经质，却在手指触及那叶面的时候，一愣。

　　这株花草，竟是没有叶脉的。

　　叶子中，叶脉是运输养料的。这花草，叶色是墨绿，夕阳下，那脉络原本该清晰可见，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轻轻地揉着那叶面，只是有些润湿的感觉。光滑的叶子，竟真的没有一丝脉络。

　　心中很是讶异。

　　这样的植物，还能活下来吗？还这么郁郁青青？

　　锦瑟心中困惑不已，只是略一想，自己毕竟又不是什么专家，许是见识少，大惊小怪了。

　　但是对这株植物，原本是可有可无的态度，却猛然被提起了好奇心。留下这株植物，回去后慢慢研究。

　　（哈哈，偷懒，只更500字……拖字诀……看吧，一个锦瑟，一个吴端，聪明人啊我……自己膜拜自己。秦始皇的传闻多了去，也不怕我添几笔了……原来是最不可能先写这篇，但是写着就来感觉了……）

　　打开窗户，带着温度的风，缓缓渗入房间，微醺的感觉。锦瑟凝视着夕阳，心中的落寞，难以消散。

　　夕阳西沉，血色的天空，像是一个密密麻麻的网，拢地锦瑟的心，瑟瑟难安。太阳，总是要落下，人，总不能逃过死这一字。

　　闭上眼睛，夕阳映照下，眼皮上，红红的感觉。

　　耳边，忽然传来了咚咚的大步走路的声音。锦瑟的心一紧，连忙上前，检查了下，门关得严实着呢，人就自然回去坐下。

　　那个脚步也越来越近，锦瑟听见自己的心跳也越来越快。终于，那脚步声，停在了锦瑟的房间门口。

　　咣当的一声，似乎是什么重物落地声音。接着，钥匙孔里，就传来嘎达钥匙旋转的声音。

　　门，哗啦的打开了。

　　“快过来搬东西……”那熟悉的声音，豁然让锦瑟的心，宁静下来。但是，人还是一愣。

　　看着门边的一堆东西，锦瑟的头开始痛了。

　　“哥，你这些都是什么呀？”看着吴端抬着一部分东西进门，锦瑟也只好死气沉沉地拎起几样看起来很轻的，不甘愿地挪动自己的脚。

　　“礼物！”简介的答案，却用了最复杂的方法。

　　这些东西，可怎么回家啊……这是一个问题，很显然，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想到家族遗传，那两个还没回来的，恐怕不是简单一个惊喜了得。吴端，也仅仅只有他父母的三成功力。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锦瑟总是感觉到周围似乎有什么人的目光。但是，每次回首想要寻找的时候，却又是一片空白。

　　心中慌乱，但是在父母面前，在哥哥面前，却也不敢展示过多出来。在七岁那次，已经让父母的心脏几乎不能承受，所以，在那以后，锦瑟就变得乖巧。至少，在表面上。

　　“在想什么呢？”吴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抱了一堆东西站在锦瑟面前。

　　锦瑟无语问苍天，只能淡淡一笑，“我在想，你的钱包，最近清瘦了许多。”

　　“不是，”吴端摇着头，继续倒，“是倾巢而出。”

　　锦瑟只能用沉默来表示同情，言语，从某种程度上讲，在吴家，是破财的利器。

　　“哥哥……”锦瑟想了想，忽然扯了扯吴端的衣服，“我……”

　　吞吐半天，锦瑟还是什么都不能说出口。心中的那阴影，似乎有泛滥的迹象，害怕，恐惧。

　　“锦瑟。”很久了，都没有听见哥哥这么正式得称呼自己，锦瑟邮资而讷讷的。

　　“我们永远都会和你在一起的。”

　　瞬间，锦瑟原本苦涩的小脸上绽出了美丽笑容。

　　这就是家人，什么都不问，只是一句支持。也许就是这样的温暖，才让当时七岁的自己回暖的。

　　“恩，现在我没事了。”看到吴端问询的眼神，锦瑟依旧灿烂笑着。

　　用力甩了甩头，将自己的那些奇怪的想法抛却。只是紧紧地跟在哥哥身后，犹如自己还是那个小小的小孩。

　　阴影处，一个人影乍现，眼光灼灼。

　　“有没有树叶是没有脉络的？”锦瑟忽然问着一旁忙碌的哥哥。

　　哥哥则是一脸的不屑，“你说胡话吧。没有脉络的花，怎么可能活？”

　　锦瑟没有反驳，只是一脸的沉思，“也许是我想多了。”恍然一笑，掩去脸上的不安。

　　“都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世界上没有无脉草，正如世界上没有无花果。”吴端沉思半会儿，很是担忧地看着锦瑟。

　　也许吧。对于那些莫名的东西，锦瑟总是唯唯诺诺。信则有，不信则无。恐怕从一开始，锦瑟就已经陷入。

　　长生不老，权利至上的古代君王莫不追求这一奢想。但是，看古代史，多少皇帝莫名暴毙，死后还遮遮掩掩。炼丹之术，古来传说云云，什么鸡犬升天，却不见厚土掩埋的一片白骨。

　　秦始皇，创始之皇，可惜，在壮年便已经死去。只空留下那残缺的故事，任后人凭吊。

　　一个如此至强至霸的皇帝，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愚弄。所以锦瑟心中总是觉得，在那片苍茫的彼岸，也许真的，有着秦始皇想要得到的东西。

　　日本……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那么明显的答案，只是锦瑟却在直觉上锁定了秦皇岛。出海之地，必然也是归来之处。一代帝王，翘首昂盼的，总不可能是谎言吧。况且区区一个徐福，难道能逃出生天而不被察觉。

　　虎狼之王，哪是那么轻易放过一个欺瞒之人？

　　种种一切，也许，在当初最茫然的时候，锦瑟就已经心下明了。

　　要活，要永生。是奢想，但是，失了这奢想，锦瑟也许只能回到当初那瑟瑟发抖的女孩。

　　休假结束，回到家中，整顿着自己散架的骨头，锦瑟一片叹息。

　　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转行，变成搬运工了呢？也许是为了自己无聊的坚持，既然是为他人做嫁衣，那么自己的东西怎么能落下，于是就带着那个奇怪的花草回家了。

　　回到学校，精神依旧茫然，习惯性地望着窗外，猛不然地站了起来。

　　“锦瑟……”同桌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角，锦瑟却依然没有回魂的迹象。

　　看着窗外，锦瑟的心中一片寒意，夏天，原来也是这么冻人。喏喏地张合着嘴巴，转过头，望着眼神犀利的班主任，锦瑟的心中，只是空白。

　　看着那苍白的脸，班主任只能叹了口气，旋身离去。

　　那两道熟悉的目光，难道竟从秦皇岛跟着我来到这里吗？锦瑟只是迷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个和奇怪的感觉，这个人，难道是为了自己带回来的东西吗？

　　双拳一握，眼神却又飘散开来。

　　如果，如果真的有如果，那么赌一把吧。锦瑟的心中响起一个坚定的声音，然后，便是深远的沉寂。

　　独自站在校门口，许久，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渐去。

　　一只手掌忽然搭上了锦瑟的肩膀，锦瑟的心一惊，缓缓地回头。

　　“怎么了，在等谁吗？”那是一张嬉笑的脸，带着一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味道。

　　也许，痛过，怕过的人，最难以忍受的便是这种无知。心中总是忿忿，总是不平。那是锦瑟班上的伍拾，整日就是吊儿郎当。

　　“反正不是你。”不知怎么的，锦瑟竟忽然说出这句话，自己心中也是一惊。

　　那个笑容更是灿烂，“那就好。”

　　锦瑟一时气节，转过头，不去看他。但是不可否认地，被伍拾这么一搅和，心中的那些个不安，消散去了。

　　“送你回家吧。”伍拾忽然说道。

　　锦瑟只是一哼，却不想，伍拾竟上前，夺走她手中的书本，就大步向前。锦瑟狠狠地咬着牙，无奈地跟上前去。

　　一路上，两个人都是沉默。

　　“锦瑟，你在等什么人吗？”伍拾忽然开口。

　　锦瑟心中那个叫火啊，如果是，还不是被你拖回来了，问了干吗？如果不是，我也没有义务回答你不是？锦瑟紧抿着嘴，根本不想搭理伍拾。

　　“不管那个人是谁，锦瑟，他不适合你。”

　　锦瑟一哼，满是不屑。手上忽然一沉，伍拾已经把书塞到锦瑟手中。

　　笑着，伍拾招招手，说着再见。

　　锦瑟撇着嘴，继续向前。身后却响起伍拾的声音，“你应该开心的，如果那个人是你要等的。”

　　不被察觉地，锦瑟的身子一颤。不敢回头，径直向前。

　　这么多年了，看着父母，哥哥欲言又止的神态，锦瑟心里知道，但是却又不能说什么，因为她不能。希望锦瑟开心起来，这，深深地写在他们的眼睛里，只是，锦瑟做不到。脸上笑着，但是心中确是彻寒，无法舒展的眉心，总是纠结。

　　原来，我的伤悲，却是总也掩藏不住吗？锦瑟，心痛。但是，却只能手执那匕首，越刺越深……

　　回到家中，抖落身上的雨水。静静听着雨水使劲砸在窗户的声音，有瞬间的走神。

　　回到自己的房间，清冷的感觉无端袭来。

　　也许，锦瑟最害怕的，便是那寂静无声，但是却从来不曾说过。父母亲向来节目繁多，晚归，那是家常便饭。吴端，胡混惯了，即使关心这妹妹，也没有那么细心。

　　依旧翠绿的那盆草，在黯淡的灯光下，墨绿墨绿。竟带着一种邪气，寒意，令锦瑟一个哆嗦。想想也许是门没关牢，便上前。

　　走到门口，锦瑟便愣在那边，一步步后退，直至床沿。

　　“你……”慌张的锦瑟，怎么也凑不出一句话。

　　一个黑影，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佝偻的背脊，踉跄的步伐，却依旧无法掩过他身上的点点寒意，像是一抹来自地域的恶灵。

　　脱下帽子，露出的，是一张三十上下的脸，但是双目萧然，满面沧桑，看起来竟是垂暮的样子。

　　轻轻颤抖着，那人伸出手，“拿出来。”

　　锦瑟呆坐在床上，只是怔怔地问，“什么？”心中忽然一明，恐怕是那株莫名的植物。装作不经意地，一眼扫过那个人，却发现他只是直直地看着自己。

　　许久的沉默，令锦瑟胆寒，眼角总是不经意扫过窗口的那株植物。

　　“那东西，你不该有。它，不会给你带来你真正想要的。”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毋庸置疑。

　　锦瑟只是沉默，毕竟，不知道那个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且即使交出那株植物，也未必能确保自己的平安。不如沉默，手中多一副底牌。但是手脚，却已经瑟瑟发抖了。

　　“你真以为不死药是好东西？”

　　猛的一句，忽然将锦瑟震醒。锦瑟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脑中久久不能消化那句话。慢慢地，锦瑟安定了下来，面上的表情趋近平和。

　　猛地，锦瑟一个起身，奔向窗边，一把抓起那个花盆。

　　“你别过来。”冷冷的语气，那是锦瑟从来没有用过的。

　　那个人凝视着锦瑟怀中的那株植物，叹了口气，却也没有靠近半分。

　　“你真的以为，不死药是好东西？”带着无限惋惜，无限惆怅，还有一些莫名的情绪。

　　锦瑟默然一笑，“不论好坏，我想不死。死亡，太可怕，也太惊心。现在我手中拥着的，是我自己的未来。这也是缘分，不是吗？为什么偏偏是我买下了这盆草？”

　　也许，是因为心中安定了，锦瑟的精神也稍稍放松，话也多了起来。

　　童年的时候，那抹摇荡在空中的身影，太深刻，太深刻。也许是看锦瑟年幼，又或是看她失神，身边的人，便肆意地谈论着那个死去的人。

　　婚姻失败，丈夫出轨。也许只是一通电话，在那样炎热的季节，便火上脑门，将自己悬吊在那个小小的，阴暗的柴房。

　　原本身边最亲近的人，却在自己眼前，如此死去。一个九岁的孩子，面对这样的恐惧，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过去，所以现在的锦瑟才这么坚定。

　　“你知道我是谁吗？”那个人忽然问道。

　　锦瑟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眼前的人，只是轻轻地摇着头。

　　“秦始皇，曾经派人出海寻长生不老药，你知道吗？”一声轻叹。

　　“知道，所以，我才去秦皇岛。”锦瑟扯出一抹笑，“你是徐福？”

　　那人面上一怔，道，“果然是聪明，老身正是徐福。”

　　锦瑟不仅心中有气，“自己得到的，便说不好，果然稀奇。”

　　秦朝距今几百年，恐怕若是正常，灰都已经不剩了。

　　其实锦瑟猜测徐福的时候，也是带着几分疑问。只是在研究秦始皇太过细致，心中对于那些是非也有自己的心思。况且遇见这人，便是在秦皇岛，种种的种种，让锦瑟带着七分疑虑讲出了那名字，却原来是真的。

　　“得到了，后悔了，却尤似那烫手山芋，脱不出手。”徐福的悲呛竟不想是假的。

　　“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得到了，所以，我不会放手。”锦瑟越发抱紧怀中的花盆。

　　“你真的知道了？”徐福一个踉跄，向前一步，缓缓地脱去身上的黑色外套。

　　风雨依旧，一丝风抚过，徐福薄衣下的身子显得那么单薄。颤悠悠的双腿，似乎已经撑不住自己的身子。

　　锦瑟心中疑惑，这是我惧怕的人吗？这是我的死神吗？

　　徐福一把掀开自己的里衣，锦瑟顿觉一股寒意，身子一颤，几乎抱不住手上的花盆，一股酸腻的感觉用上心头。几乎是立刻地，锦瑟的眼睛不再注视着徐福，身子不禁向后倾去，靠在窗口，锦瑟忍不住干呕。

　　那还能称之为活着吗？

　　空落落的腹腔，可以清晰的看到。没有血，黑色，凝着。内脏，悬挂着，但是心脏没有跳动。

　　黑色，带着恐惧，几乎席卷了锦瑟所有的思绪。

　　“这就是长生不老带给我的。”那苍凉的声音，幽幽地好像来自地狱般。

　　“不是的……”锦瑟想反驳，但是词穷。

　　“历经千年的孤独，这难道是你想要的吗？求死不能的悲怆，这难道是你想要的吗？我后悔了，但是，我已经不能回头了。所以，我不希望别人步我的后尘。”徐福的眼睛，红，但是似乎已经没有泪水可以流。

　　“我……我不想死，所以我……”凄凉的眼睛，深深望入锦瑟的眼睛，“罢了，你想知道我千年来是如何过的吗？”

　　锦瑟木然地点了点头，徐福已经端坐在床上，衣物整洁。

　　看着锦瑟依旧警戒的表情，徐福深深叹了口气，“我现在不会跟你抢，因为，你会……”

　　万物顺天地之循环而生，而灭。想要永生，唯一之法，必然要逆天。

　　受命天子，炼长生不老药，其实我心中早就有了主意。维系生命的，最后毁却生命的，正是那流动的血液，如果能将这……

　　为了寻那些炼丹的药物，我率领众多人，由秦皇岛出发，却东洋之上的一座小岛，却也终于被我找齐了。

　　那众多的童男童女，几乎都被我留下用来那试验丹药。可以说，那丹药的炼成，是建立在无数的白骨之上的。而丹药炼成的时候，也只有两颗。由于意外，许多曾经收集的药草，全部都毁于一旦，那药方也在那火中付之一炬。

　　怀揣着那两颗丹药，我带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心腹，驾船回航。

　　兴许是手中沾染太多血腥，身边的人，竟然想要暗算我。欠债还钱，可惜，我欠的是命。

　　被逼至船沿的我，带着那两颗丹药，坠落海中。溺水的我，匆忙间，便直觉抓起其中一颗丹药服下。也许是闭气过久，瞬间我的眼前便是黑暗弥漫。

　　醒来时，我已经被冲刷倒岸边，摸索身边，却已经不见了那颗丹药。

　　直觉岸上自己的脉搏，没有跳动，那么也就是说，我是服药成功了。心中的欢欣却很快被郁闷所取代，没了丹药，我该如何向皇上交代？而我作为唯一存活的人，秦始皇会怎么从我身上提取药方？瞬间寒意弥漫，在那瞬间，我决定了，要找药。

　　秦朝灭亡，也就是那刹那，而我迷惘了。战乱中，身边的人，也许只是陌路，但是却一个个死在我的面前。而我，却依旧活着。

　　几百年，我依旧是如此。恐惧死亡吗？我开始恐惧别人的眼光，一个不死的人，面对一群血肉之躯。

　　曾经很多温暖的笑脸，却转身在我身上留下那纵横的沟壑。看着他们恐惧的眼神，我有些麻木。在他们眼中，我已经不是人了，不是吗？

　　而后，我开始躲避，躲避人类。绝望地，我依旧在寻找着那丹药。

　　怎么才能死掉呢？我在被人类唾弃之后，开始试验。当那些冰冷的铁器刺穿我的时候，已经不会痛了。曾经痛过，那只是心痛，什么时候，我竟连心痛都不再了呢？

　　不再流动的血脉，不可能出现的泪。

　　也许，我该毁掉那仅剩的丹药。它只能带来痛。

　　千百年的战乱，我，活着，千百年的痛苦，我，寻找着。

　　在秦皇岛，在那个街道，我终于强烈地感受到了，那丹药。

　　无脉之物，永生之药。那丹药，便是埋在那土中。

　　锦瑟抱在手中的花盆，在瞬间松动起来。

　　“无脉之象，便是丹药之处。”

　　锦瑟的眼睛迷惘，手一松，那花盆坠地。一颗晶莹的红色丹药，在那片黑色的土中分外鲜艳。

　　那便是鲜血构筑的丹药吗？那便是我想要的吗？锦瑟只是怔怔地看着地上，许久没有挪动。

　　“我并不想别人步我的后尘，我作孽太多，所以是报应。而你，有你想珍惜的东西，不要让自己后悔。”端坐在床上的徐福没有动半分，只是凝视着锦瑟。

　　“我想要的……”锦瑟心中的迷雾渐渐散去，“你带走这丹药吧。”

　　“我希望能永远陪伴在他们身边，而不是在哪一天，离开我的所爱。不老不死，对于我，还是过分沉重的负担。”

　　看着那佝偻的身影渐渐离去，锦瑟的心反而清明起来。

　　早餐的时候，看着吴端依旧朦胧的眼睛，锦瑟笑了，“哥，谢谢你。”

　　还没回神的吴端，只是莫名地回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哦……”

　　谢谢你，给了我留下的理由。锦瑟心中愉悦起来。望着忙碌的双亲，心中，忽然荡漾着幸福。其实，我不是已经拥有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了？

　　看着一整天笑容洋溢的锦瑟，伍拾终于忍不住上前搭讪，“怎么，今天有约会？”

　　锦瑟忽然一愣，很莫名地看着伍拾。

　　“昨天约会顺利？”伍拾忽然干涩地说着。

　　“嗯……”锦瑟略一思考，想起昨夜的一切，脸上带着甜甜的笑。

　　“哦。”伍拾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正当伍拾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锦瑟忽然叫住了他，“谢谢你。”

　　伍拾一脸莫名，回头的那瞬间，看见一抹绚烂的笑容在锦瑟脸上绽放。唇边不禁也跟着牵起一道漂亮的弧线，眼眉也弯了起来。

　　幸福，原来是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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