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男朋友,来到外婆和未出嫁的小阿姨合住的南部乡下四合院探视外婆。
知道外婆和小阿姨过了中午仍然未吃午餐,怕晒的我便撒娇地使唤男友去外面街口的阳春面店买些汤面回来。 我在入口的客厅坐着,而外婆和小阿姨则在较里面的厨房磨蹭。
男友出去不到五分钟,四合院前庭中便出现了一位穿了二次大战日本军服的年轻男子,口中不断地唤着外婆的名字。 看见这服装突兀的年轻男子、跟他直接称呼外婆名字的不礼貌举动(年轻人怎么可以这样子叫长辈?),原本起身想要招呼来客的我顿时愣在门口,不知是要请他进来?还是要赶他走?
随后从内厅走出来的外婆,看到了男子,楞着跟沉默了半晌,然后就请他进入客厅坐下;而我跟小阿姨却被外婆冷落在一旁不知如何搭腔。
我跟小阿姨看到外婆跟那青年聊得似乎是些离我们的年代蛮久远的事,反正眼见也插不上嘴,而且外婆似乎也没有要介绍那青年给我们认识的意思,很快我们就觉得无聊了。
我跟小阿姨便回到厨房去整理一下跟准备碗筷;好等待男友回来后,大家一起吃面。
“嗯,多拿一付碗筷,搞不好还要分一些面给那客人吃呢!”小阿姨这么说。 从厨房中,我瞥见外婆的情绪及声音时而起伏、时而平静。 十几分钟后,年轻男子便起身,以台语混合着日语向外婆道别了。
我们没有跟出去,仍旧待在厨房内。 而年轻男子刚走出门不到十秒,就听到男友在外面用台语喊着:“我买面回来了!” 男友走进来后,我一边帮着他把面倒入碗中,一边顺口问他,是否有见到刚才那位穿着日本军服的年轻男子。
“什么男子?”男友满头雾水地问着。
“你刚刚进来没看到一个穿着古早时代日本军服的年轻人?”我心中浮起一个不祥的预兆。
“现在什么时代啊? 穿日本军服? 妳见到鬼喔?”男友不当一回事地随口回了这么一句。 “你真的没有见到任何男人走出四合院?”这一来连小阿姨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没有啊!”男友无辜地看看我们两人,继续又把面一包包地从塑料袋倒进碗里。 我跟小阿姨不禁有默契地互相望着对方,又一同看着仍逗留在客厅内的外婆。 我也看到我们俩个女生的手臂上都不约而同地起了鸡皮疙瘩。 只有男友搞不清楚状况。
我们一起走到客厅,看到外婆正盯着手中一张泛黄斑驳的相片喃喃自语。 男友此时也跟在我们后面把四碗面端来客厅。
“阿坤啦! 伊就系阿坤啦! 伊来看阿姐了啦!”(闽南话:阿坤啦!他就是阿坤啦!他来看姐姐了啊!)外婆有些激动地说着。 我们三个晚辈凑了上去看那照片。
相片上有七个人,中间一排两位中年人坐着,前面一排三个西瓜头跟米粉头的小娃儿;后面一排两位年轻人:一位是年轻女子,一位年轻男生…他不就是刚才的那位男子吗?
相片上的他穿着跟刚刚几乎一样的服装,只是肩上多了一条披带:“祝出征 陈宗坤”。
而那带着木讷羞涩微笑的年轻女子,则是此刻站在我们身边的外婆。 原来阿坤就是外婆的弟弟,当初赴南洋当日本军夫(历史典故:日本强拉台湾人做日本兵)去了。
可是,物换星移、沧海桑田,阿坤却从此再也没有回来,直到五六十多年后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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