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梅西把左左的手机狠狠摔在地上时，左左淡漠的将脸侧的头发绕到耳朵上。梅西愤怒的诘问在左左耳边响起，左左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5000只聒噪的鸭群中。



　　除了最后一句，左左什么都没听到。梅西说，左左，我们以后不再是朋友。梅西离开后，左左捡起地上的手机，将汤哲的短信删了。左左不能看见“分手”二字和汤哲的名字连在一起，否则左左就觉得自己憋的快要人格分裂。



　　左左一遍遍的拨打汤哲的电话，却一遍遍听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左左一屁股坐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删删减减了十几分钟终于发出一条短信：我八天没来那个了。一个小时过去，左左的手机还是死一般的安静。



　　她最终拨通了许锦伦的电话。许锦伦的运动鞋出现在左左面前时，她还在想，如果她擅自将孩子生下来，汤哲是不是就没办法不要她了。许锦伦将手心里紧攥的一样东西塞进左左的口袋，左左才恍惚回过神来。左左淡淡的对许锦伦笑，谢谢你。许锦伦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下午，汤哲突然出现在左左的教室外。楼道拐角处，汤哲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放到左左手里。他说，左左，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个卡的密码是你的生日...左左就那么轻轻一松手，卡就掉到了地上。汤哲捡起卡又放到左左手心，左左像是浑身无力般，汤哲的手一离开，卡又再次从左左手中掉到地上。汤哲看着左左冰凉的面孔，突然流起泪来，左左，我求求你，马上就高三了，你不能毁了我...那一刻，左左的心就像一株遭到砍伐的树，在这锋利的斧刃沉重一击之下，轰然倒地。霎时间，飞沙走石，漫天遮地。





　　》》》贰。



　　路灯从黑暗中圈出一团突兀的黄昏，他站在那里面，地点是她的窗外。他仰起脸目光柔和的斜望向上，灯光把他并不锋利的轮廓勾勒得分明有致。他个子很高，微风吹起他衣摆的时候，身后欣长的影子也跟着轻轻颤，他扯一扯它们，在黑暗里抖落出一地光。



　　左左出门，和许锦伦并肩坐在路边长椅上。许锦伦开口解释道，我没别的事，就是来看看你...左左摆手，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微微低着头轻声说，当一个男人为你歇斯底里的流泪，那意味着什么?许锦伦摆弄着腕上的佛珠说，意味着他心中的爱已成死灰。



　　左左将脸扭到一边，冰凉的泪顺着脸庞滑下。她微微启唇，声音里没有半点温度，我没有怀孕。许锦伦愣了下说，那就好。左左红着眼睛对许锦伦说，谢谢你帮我买...那个。左左起身走了几步又忽然转身说，梅西喜欢你，她看到你给我发的短信以为我在和你交往，就和我闹掰了。他连忙起身说，那我跟她解释解释...左左笑了，不用。



　　直到看见梅西和一个叫高宇的男生在一起时，许锦伦才明白左左所说的“不用”。左左就是这样坦荡，这应该也是自己迷恋她的原因之一吧。许锦伦想。



　　梅西要请左左吃饭，让许锦伦把话带给左左。





　　》》》叁。



　　一桌四人都埋头吃着饭，气氛异常尴尬。左左放下筷子说，梅西。梅西直勾勾的看着她。左左说，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男生就和我断绝关系呢?梅西开始掉眼泪，她拉着左左的胳膊说，你知道的，我没有那么大度，我喜欢的人我怎么舍得让给别人。



　　左左皱了皱眉说，我也没喜欢他啊，我跟他也没怎么样呀。梅西抹了抹眼泪说，后来我也想明白了跟你没关系，人家不喜欢我，我怎么能埋怨你呢。左左倒了杯酒说，干了，什么都不说了。



　　吃完饭一伙人又去了KTV。梅西拿着话筒对左左说，左左，我喜欢了许锦伦一年，你喜欢了汤哲一年。现在汤哲不要你了，许锦伦也不要我。既然这对子选的不配对，不如随即配吧。你替我收了许锦伦，也算了了我的心病。左左半眯着眼说，梅西你真不要脸，你男朋友还在这呢，你就这么嚣张的承认你心里有许锦伦。高宇低着头尴尬的笑了笑，大家也都跟着笑。



　　许锦伦忽然说，左左...左左闭着眼大喊，好啊，我就应了大家的愿，随了你。



　　当晚，4人边喝边唱折腾了一个通宵，直到喊的精疲力尽沉沉睡去。左左醒来时，他们还没醒。她身上盖着许锦伦的衣服，她发现散乱的头发竟端端的扎在脑袋后面。她顺手一摸，捋下一串佛珠。那一刻，左左胸口左边有微微裂开的声音，裂出花儿的清香。





　　》》》肆。



　　和许锦伦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



　　冬天，左左穿得像只北极熊一样笨拙。遇到下雪天，左左在将要滑倒的前一秒，许锦伦总是适时的将自己的身体垫在左左的身下。左左像块巨石般砸到许锦伦身上时，偶尔也会想起汤哲。曾经汤哲也像许锦伦一样，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左左不受一点伤害。



　　许锦伦也有来不及给左左当肉垫的时候，这时候二人便一齐摔倒在雪里，大声嘲笑着对方的丑态。



　　左左想，有一个人陪着自己总归是好的。左左开始珍惜触手可及的幸福。



　　假期里，左左坐车去看望A城的外婆，说巧不巧竟遇见汤哲。左左看见汤哲身边的女孩子像极了一年半前的自己。不着痕迹的打了个招呼，左左便坐在前排睡着了。醒来时脖子酸痛无比，左左有点后悔没有让许锦伦陪她一起来了。左左看见玻璃上映着一个乖巧的女生倚着曾经属于自己的那个肩膀酣睡如婴。



　　左左下车时，听见汤哲说，我答应过你这肩膀永远是你的。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又或者是自言自语。左左的身体僵了僵，立刻裹紧羽绒服走开。





　　》》》伍。



　　左左从外婆那回来没几天便收到了汤哲的短信：左左，我一直没有忘记你。仅仅默念这一句，左左的心绪在阳光下就一派苍茫。



　　左左突然就泪流满面了。原来，我以为已经深埋记忆里再也不会抛头露面的刻骨铭心，只是在等待这样一个契机，然后将我们的回忆之瓶一击即翻。



　　许锦伦发现左左的异样是从她闪躲的眼神看出来的。许锦伦捏着左左的肩膀严肃的说，左左，不要骗我好吗?左左便将她和汤哲的事全盘托出了。像左左曾经挽留汤哲那样，许锦伦紧紧抱着左左一言不发，却也不肯松手。



　　左左艰难的开口说，对不起，我心里一直都没有完全装下你。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左左不想勉强自己。她以为许锦伦会哭，却没想到他突然松了手。左左有些惊讶，也终于松了口气。



　　左左走后，许锦伦在1月最悲伤的空气中渐渐站成一尊雕像，纹丝不动，心思粉碎。



　　汤哲和他的小女朋友分手后，立马和左左在一起了。像曾经一样，左左在漫长的旅途中将脑袋依在汤哲的肩膀上。路走了一半，汤哲忽然不安分的动了动肩膀，眉宇间尽是不耐烦之色，他微微皱眉说，左左，以后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不能总是依赖别人知道吗?左左的脖子立刻僵了，她没有说话，一直以那样一个奇怪的姿势坐完了全程。



　　下车时，左左的每一个细胞都压抑无比。她忽然明白，这已不是我期盼已久的爱情。就像退却的潮汐，再等到涨潮时，你抚过沙滩的，已不是当年的那片海。





　　》》》陆。



　　高考完后，左左和汤哲和平分手。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吃了顿饭又散场一般平常。



　　许锦伦就是在这时候突然出现的。他说，左左，我不在乎你的曾经。左左不知道说什么，有一丝气若游丝的的疼痛在空气里漂浮。左左听说了，和她分开后，许锦伦就接二连三的换女友，左左知道自己让许锦伦伤心了。



　　可就像那句歌词所说，被爱的人不用道歉。道歉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好受，左左宁愿自己背负这样的痛。



　　许锦伦突然激烈的吻左左，她的吻潮湿而苦涩，有着温润真实的质感。他亲过那么多个女孩子的唇，却找不到和左左一样的。她们的唇干涩而粗糙，像树皮一样麻木。他爱左左，爱到可以原谅她的背叛。



　　他们和好了。左左的心里渐渐装满许锦伦。左左不是不感动的，这场爱情里，左左庆幸自己是最大的赢家。



　　可许锦伦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常常疑神疑鬼，对左左的短信和通话怀疑不已。



　　又一次和梅西他们聚在一起疯完后，许锦伦翻出左左手机发件箱里肉麻的短信冷眼看着左左。左左的心沉到谷底。许锦伦冷冷的说，我以为你会有所改变。荒凉的疼痛在柔软的内心里生长，左左仿佛听到了秋天到来时花朵萎靡的声音，一瓣一瓣，在秋风中飘零。





　　》》》柒。



　　我叫高宇。我爱梅西，爱到发狂。



　　可我没想到她始终忘不了许锦伦。我嫉妒她看许锦伦的眼神，几乎可以滴出蜜来。



　　左左和梅西上厕所时，我用左左的手机发了条短信。仅仅几句话，就摧毁了许锦伦的底线。因为我知道许锦伦在乎左左，在乎到疑神疑鬼。



　　我恨许锦伦。我得不到梅西，他也别想得到左左。我得不到爱情，他也别妄想幸福。



　　你可以说我卑鄙，也可以说我幼稚，可若爱情有理智，那又如何称之为爱情?





　　》》》捌。



　　我叫许锦伦。



　　毫不夸张的说，我离开左左时是万箭穿心的。可我不曾流下半滴眼泪。我听人说，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那么你就舍不得在她的面前哭，你会想要她一生一世都记得你微笑的样子，记得你的好。



　　后来，心中的疼痛渐渐麻木。记忆中，左左的面孔也渐渐模糊。唯一让我感受到我们曾真实爱过的，就是我们和好时那个绵长而刻骨的吻。直到如今，每每想起，我仍觉得内心像苔藓一样潮湿而冰凉。



　　午夜梦回时我也曾听到左左在我耳边轻喃，当一个男人为你歇斯底里的流泪，那意味着什么?一直以来我忘始终忘了告诉她，一个男人最沉痛的悲伤是没有任何声音的。





　　》》》玖。



　　我叫左左。2012年春，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