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住在一个偏远的山村里。那里山清水美，花香草肥。村子后面的山上有个山洞，那里就是我们一群孩子的根据地，我们一群小伙伴每天都在那里玩，玩累了就到山下那条大河里洗个澡。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用来形容我们村子里的一些人再合适不过了。
事情发生在我七岁那一年，那年赶上大旱，后山脚的那条河都干了，村子又没有深水井，地里的庄稼几近枯死。到了秋天几乎颗粒无收，家家户户都没有存粮。日子还是要过，大家只得勒紧裤带，挺过这一年。
但就是有那么一些不本分的村民，净干些偷鸡模狗的勾当。其中就有刘红军。
刘红军其实也是一个种庄稼的好手，就是做人有问题。他平时几乎不和任何人来往，什么事情都自己解决了。他还不孝顺老人，村里的女人们常常聚在一起说的话题中就包括他不孝顺老爹这个事。
在这个颗粒无收的年份，刘红军霸道的胖媳妇可不想勒紧裤带。于是，村民们家里的东西就会被刘红军偷偷摸摸的顺走，其中包括我们家的鸡蛋。
我决定把他偷走的东西再偷回来，那晚，十岁的我趁着夜色，悄悄的溜进了刘红军家的院子。他家的大黑狗早就卖了，因为在这种人都吃不饱饭的年份，养条狗太奢侈了。这也给我创造了机会。
我偷偷摸摸的到了他家的鸡架那里，把手伸了进去，该死，什么都没有，一定是刘红军的胖媳妇早早的给捡走了。
但我并不想放弃，我打算直接偷一只鸡回家，就当我把手再次伸向鸡架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吓得我魂儿都飞了。
他说，你在干什么？我有些瘫软的回头看去，后面站着一个矮矮胖胖的人，胡子很长，天太黑，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知道他既不是刘红军也不是刘红军的胖媳妇。想到这里，我的胆子就壮了一些。我反问他是谁？他没吱声。然后他从衣服里掏出几个鸡蛋塞到我的衣服兜里，告诉我以后别来这家偷东西了，要不然他会生气的。
我心里嘲笑他，他生不生气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鸡蛋到手了。我一把推开他跑回了家。
再遇见他的时候，第二年刚刚开春，我们几个小伙伴在山洞那里玩，突然洞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走出一个老头。
老头长得矮矮胖胖，走起路来像是一只企鹅，很滑稽。暂且叫他企鹅老头把。
他白花花的胡子留的很长，他左手捋着胡子，右手还拿着一把羽毛扇。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去的，我们觉得他很奇怪。
就在我们打算换个地方玩的时候，他突然叫住了我们，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些冰糖开始分给我们，我们很欢喜的接受了，那个时候能吃到冰糖是件极其幸福的事。
临走时，他告诉我们不要去偷刘红军家的东西了，我这才想起当时阻止我的人就是他。
我们一群小伙伴几乎都去刘红军家偷过东西，后来我才知道几乎每个人都被这个老头阻止过。谁都不知道他和刘红军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帮刘红军，小孩子也没想那么多。他又给我们没人分了些冰糖，于是我们高兴的点头答应了。
我很高兴的回到了家，母亲见我吃冰糖，就问我谁给的。我说一个老头，还告诉我们以后不要去刘红军家偷东西。母亲一听这话，表情立刻认真起来问，什么样的老头？是不是矮矮胖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羽毛扇子？母亲描述的正是那个老头，我点了点头。
见我点头，母亲立刻打掉了我手里的冰糖，然后把我嘴里含着的冰糖也抠了出来，还勒令我漱口。没了冰糖的我哇哇大哭起来，抱怨母亲对我不好，母亲只是脸色苍白的不说话。当晚她还找来我们村里一位辈分高的阿婆给我做法。
后来我偷偷的问邻居家的阿婆那个老头是谁，那个阿婆并不知道我看见他的事，她就告诉了我。
阿婆说，那是刘红军的爹，刘红军很不孝顺，根本不尽孝道，老人生病也是自己照顾自己，刘红军只是每个月提供较少的粮食，老人就自己住在一个后山的山洞里，自生自灭。
去年大旱，刘红军干脆连粮食都不给了，后来没人知道老人最后怎么样了，也没人愿意去看，大家都猜测老人肯定已经死了，但刘红军一直没办葬礼，可能是怕浪费钱财吧。
得知企鹅老头是个死人之后我大病了一场。
旱灾并没有过去，庄稼仍是没有什么收成，很多人家都选择出去打工。
刘红军和他的胖媳妇扛着挖掘工具，鬼鬼祟祟的往坟地跑。
整天聚在一起的妇女们说他是要去挖祖坟，据说刘红军的祖上有一个很有钱的地主婆，只要坟里有陪葬，他们就不用出去打工也能赚到钱了。和被村民看见了相比，他们更怕坟地那种气氛，所以他们只敢白天去。
他们说这些的时候，我突然看见大街上走过一个老头，长长的白胡子，右手拿着一把羽毛扇，气哄哄的往坟地那边走，那正是已经死去的企鹅老头，我指着老头哇的哭了出来。
妇女们停止了讨论，都来哄我，奇怪的是，他们好像看不见企鹅老头。
那之后刘红军家突然变得有钱了，居然买了一头猪，妇女们说他一定从祖坟里挖出了什么宝贝来。
在那不久之后，我家突然决定搬家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没来得及跟小伙伴们告别。直到长大后母亲才告诉我当初那么急着搬家的原因。
母亲说，那天一个小孩想要去刘红军家偷猪肉，摸进屋子里的时候，那个孩子当时就吓傻了，刘红军和他的胖媳妇躺在屋子的地上，直挺挺的。他大哭着，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告诉了大人。
大家撞开他家们的时候，很多耗子被吓得乱窜，秋后的苍蝇围着他们的尸体乱转。他们的肚子大的夸张，被涨的像是一个超级大西瓜，他们是被活活撑死的。
我现在对这件事情记忆犹新，仿佛就是发生在昨日。
企鹅老头，他可以忍受儿子的不孝，就算死去了还处处为儿子着想。
但为什么他儿子最后被撑死了？是企鹅老头终于愤怒了，还是刘红军的祖先发怒了？不得而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