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个世界上每条河的河底都掩藏着或多或少,或无聊或诡异的秘密。说“掩藏”而不是“淹没”,那是因为谁都不会知道这些秘密什么时候会像河里的鱼儿一样缓缓地游到水面,静谧地望向天空,望向来往的船只,还有船上的人。
这是镇子里唯一的高中,多数学生通常都要走好远的山路来上学。而洛水村的学生则要坐船穿过那条平日里看起来很温顺的洛水河。
午后的太阳热辣辣的,只有夏虫永不沉默。
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要高考了,学生们如临大敌,老师们如履薄冰。
只有一个人例外。上课铃响过,闫英军准时地走进了教室,把渔具轻轻地放在了门后。他扫视了一圈,学生们有的自觉地翻开了教材复习着,有的睡眼还略带惺忪,有的把头转向窗外默默地发呆……
闫英军收回漠然的双眼,用不带感情色彩的语调说:“大家自习吧,有不会的就问我。”仿佛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的心再泛起涟漪。冗长的等待,终于熬到了下课铃声响起。闫英军说了一声:“下课。”便背起了渔具。临出门前,他低沉地说:“不要靠近洛水河!”说罢便飞快地走了出去。
同学们都知道,他又去洛水河钓鱼了。
2.
现在我们来说说那条河。
那是洛水村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河,村民世代都以捕鱼为生。河里的鱼肥硕味美,只是村里的人从来都不吃洛水河的鱼。这是洛水村的传统。
那一年闫英军大学刚刚毕业,来到镇子里支教。和所有的爱情故事讲得一样,他和镇子上的某一个姑娘恋爱了。过程也和大多数故事中的差不多,不赘。后来两个人结婚,并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女儿十岁那年,闫英军带着她在洛水河边钓鱼,在那个本就不安分的年纪里,女儿又怎么能耐住性子等鱼儿上钩呢。于是便跑到河边的草丛里捉蝴蝶。
闫英军也没在意。没过多久便传来女儿落水的声音,略识水性的闫英军立马跳进河里把女儿捞了上来。女儿的意识已经模糊,回到家里便发起了高烧。镇医院里的大夫看过说并无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等退烧就好了。
闫英军心中的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好不容易等到女儿退烧,女儿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闫英军,然后开始“嘿嘿”地傻笑,谁也不认识了。女儿疯了。
闫英军带着女儿四处求医,钱花了不少,病却没有丝毫的好转。妻子一气之下,扔下他们不知了去向。
村子里的老人给闫英军出了一个主意:钓鱼!
现在我告诉你洛水村的人为什么不吃鱼,因为他们相信,每一条鱼都是溺水的人的灵魂。要想让女儿康复,就要找到她的魂儿……
人一旦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再荒诞的想法都是救命稻草。从那天起,闫英军除了上课以外就是带着渔具在洛水河边钓鱼,只是他的鱼饵不是虫子,是一个脏兮兮的洋娃娃。
3.
又是阴雨天,雨点没有节奏地敲打着教室的窗户,让人心烦。
罗小虎把手里的成绩单攥得死死的,笔尖不停地在那张薄薄的纸上戳个不停。
曾经,是他的名字牢牢占据榜首的位置,如今却被另一个名字取而代之。此时他的感觉就像是被赶下皇位一样的耻辱。
罗小虎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身后的李洋,视线相交的那一刹那,李洋蓦地把脸转了过去。一抹绯红映在了她的脸上。
罗小虎是一个调皮的学生,他吸烟、打架,凡是学校规章制度明令禁止的行为他似乎都做过,可他又是一个聪明的学生,他知道努力读书是走出洛水村唯一的希望,于是他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地复习功课。他要在高考之前得到学校唯一一个保送重点大学的名额。
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过,学生们都快步地向教室里走去。李洋看见罗小虎还在操场地角落里吸烟,她走过去语重心长地说:“罗小虎你又抽烟,要是让老师看见又该批评你了。”
罗小虎走近李洋,恶狠狠地对她说:“要你多管闲事!”说完踩灭烟头,跑开了。
那一股烟草混合着男生特有的味道令李洋一阵眩晕,她没留意罗小虎对她的威胁。脑子里想的都是罗小虎平时的样子,那一刻她惶恐而兴奋,她告诉自己,她喜欢上了罗小虎。
女孩的心思总是难以捉摸。
从那天起李洋开始加倍努力,她要在成绩上超过罗小虎,那样罗小虎才会注意到她。
直到高考前最后一次摸底考试,李洋的名字终于排在罗小虎的上面。当小虎回头和她视线相对的那一刹那,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后面的事,就是从这次回头开始,便再也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