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对余家庄的人来说,是个很陌生的人。
很多人对他的印象,也许只能追溯到七年前的那场婚姻,那场祭祀。
相对于七年前救了全庄人命的道人,这个新郎十年前的到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新郎是个很秀气的书生,他来的那天,也是七月初七。
余家庄有一个风俗,七夕节晚上,年轻的男女去东郊的湖上放荷花灯,荷花灯的花瓣,是用一种叫”相逢巧“的纸做成,上面写下名字,被水浸了也不会褪色。传说有缘的人,放下的花灯会紧紧贴在一起。
没人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余家小姐第二天被寻找到时,昏迷在湖中的一个小岛上,旁边照顾她的,就是那个书生,后来的新郎。
余家也只是说小姐乘坐的船坏了,还好得那位公子相助,才免于险难。
书生在余家三年,很少出门,他擅长医术,除了应急诊,每天都在余家的慈仁堂行医施药。
余家小姐对他很好,经常会送饭菜过来,静静地看他吃完了,再静静的离去。
有次余家小姐患了极重的伤寒,书生出去了七天,回来时衣衫褴褛,用不知名的药医好了小姐的病。
有人说,每个月初七的晚上,书生都会去东郊的湖边,呆呆的站上几个时辰。
如果不是龙王庙道士的一番话,也许余家庄的人,已经开始习惯了书生的存在,或者是感激。
”三年前你出现在这里,就滴雨未下,如今已经大旱三年,颗粒无收,我能感觉到这宅子里的妖气,就是你,你是个妖人!“
红烛倏地燃起,远远的有猫凄厉的叫声。
我站起来,初三的夜,漆黑如墨。我还有四天的记忆。
我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事情,总需要了结。
院子里有颗葡萄藤,不知道已经长了多少年月,我一直不明白,它为何长的那么高。
有人说,七月初七之夜,站在它的下面,能听到牛郎和仙女说话。也许,我真的应该听一听。
亭子已经融入了夜色,池塘里的莲花,我却看得很清楚,幽幽的光泽,原来红色,也是会冷的。
”宛语,为什么?“我知道我是故意这么问的。
有短暂的沉默。却丝毫不影响那带着丝丝魅惑的婉转。
“你肯叫我的名字了?我喜欢你,没有为什么。”此后的笑声,依旧是无奈与凄然。
“你知道吗?我是睡不着的,从十年前见到你,直到今天。我无数次的下定决心,却又因为你而放弃。为什么?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对不起,宛语。”我的一生之中很少说这三个字,可我,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这么说。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她?!为什么?“
划破天空的呼啸而来的闪电,我看见的依旧是那双晶莹剔透的蓝色的眼睛,有雨滴滑落。
闪电击碎了我喜欢的亭子,鲜艳欲滴的莲花染红了整个池塘。我感觉到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
”不要!“我大呼,可是晚了。
新郎的身体似乎抖了一下,却没有反驳。
满面饥色的村民似乎顾不上余家人的反应,用平时赖以为生的工具,伴随着道士的吟唱,将他打得浑身是血。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人群显示宁静了片刻,接着欢呼起来。
他们用最结实的绳索,将人事不知的新郎捆绑起来,胡乱的抬起,走向东郊的湖。
湖里的莲花,是白色的,湖里,有鱼。
那天是七年前的七月初七,书生和余家小姐相识三年,大婚的日子。
余家庄的村民如愿以偿的祈求来了雨,那场雨一直下了七天七夜。
直到七月十五,鬼节。
雨停,书生站在余家老宅们外。他的手里,有一把剑。森然的剑身,映射着温柔的阳光,显得那么不和谐。
死寂的村庄,仿佛要在这一刻苏醒,袅袅的烟气随风飘散。
”为什么?“他像在自言自语。
余家老宅的门”吱呀呀“地开了,是余家小姐。
她的目光里满是温柔,”我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蕴含了无限的欢喜与企盼。
”我问你为什么?!“书生吼了一声。
短暂的沉默,带着丝丝魅惑的婉转的声音响起:”我喜欢你,没有为什么。“然后的笑声,是无奈与凄然。
”当初在湖中的岛上,我就该杀了你!如今,你竟然如此残忍,余家庄这么多人,跟你无怨无仇,为何要杀了他们?”书生的声音在颤抖。
“哈哈哈哈,他们打了你,就得死!你在意的,不是这些村民吧?“那笑声里,有嘲讽的味道,抑或是自嘲。
书生沉默了许久,天色忽明忽暗。
”那天我没有杀你,是因为你与她有莫大的关联;之后你送我的药救她,是我欠你的。但这次若她死了,我的心也死了。”书生顿了顿,“我知道你有特殊的能力。她告诉过我,七年之内不要伤害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她不能复生,我一定会杀了你。”
残阳,染红了池塘里的莲花。
白色的莲花,红色的莲花,无论怎样,她们,都是莲花。
不同的是,时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