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夜晚,我回到故乡一个叫丰宝的农庄里,夜幕降临后,突然听到一蛙鸣起,继而群蛙和之,我马上被这久违的蛙声惊呆了!
农庄的主人笑着说:“正值农民浇地时节,青蛙有了水,就像鱼儿有了水一样,活泛起来了!”。于是我漫步走出院子,披着如银的月光,漫步在田埂上水渠边,置身在散发浓郁花香的果园中聆听动听的蛙鸣。那蛙声时而激昂,时而缓冲;时而是鼎沸的合唱,时而是清晰的领唱。听着这蛙声,简直就像欣赏拨人心弦的交响乐。我陶醉了,因为很多年没有听到这么动听蛙鸣了。
记得很小的时候,每到夏夜晚饭后,村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常在门前老榆树下纳凉。小孩子们疯跑、欢叫、捉迷藏、玩打仗。累了乏了,便围了讲故事的老者,听人家讲帝王将相、英雄好汉和狼呀鬼呀的故事。轻风从高低错落的房舍吹过,一浪一浪的蛙声涌起,像是从村东砖窑的水坑里响起,又像是从村西哈素海的苇荡传来,时远时近,或浑厚洪亮或幼稚清脆,或一唱三叠别有韵味。蛙鸣阵阵,庄稼拔节,孩童欢愉,淳朴的乡村沉醉在美好的时光里。待到临近午夜,人们身子凉透了,孩子们故事也听足了,玩耍玩够了,然后头枕蛙声酣然入睡。
上学后,听老师讲,青蛙是人类的朋友,青蛙捕食田间害虫,是丰收的卫士。故乡的青蛙种类很多,主要是青蛙(黑斑蛙)、蟾蜍(俗称癞蛤蟆)等没有尾巴的两栖动物,颜色花纹也各不相同,叫声也各式各样。那些大个头、花纹深黑的叫声深沉,那些蓝白花纹的,叫声清脆,那些嫩绿花纹的叫声细长,最特别的是那些紫黑花纹的,声音“啯啯啯”的,节奏分明,沉稳高亢。这些小东西每当听到脚步声或看到灯光,马上就嘎然而止,那么整齐,那么默契。
青蛙爱吃小昆虫,小时候有一次我蹲在塘边看青蛙捉蚊子。一只青蛙趴在一个小土坑里,后腿蜷着跪在地上,前腿支撑,张着嘴巴仰着脸,肚子一鼓一鼓地等待着什么。突然有一只蚊子飞过来,在青蛙面前一晃,只见青蛙身子猛地向上一蹿,舌头一翻,又落在地上。蚊子不见了,它又原样坐好,等待着。听父亲说,一只青蛙一年可以消灭一万只害虫,它真是我们的好朋友啊!
但是,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青蛙也难逃被宰杀的命运。砖窑的水坑旁,自流井的水渠边,凡是有水的地方,凡是有青蛙的地方,到处是捕杀青蛙的场所。小朋友们捡三块砖,左右一放上面一盖,一个简易的烧烤青蛙的土灶便成了。然后抓把干柴点着,从网兜把可怜的青蛙掏出,用小刀把青蛙的四个爪割下来在火里烤,一会儿香喷喷油滋滋的“田鸡腿”便吞进了长期缺少油脂的饥饿的肚子里。每当想起儿时的这些往事,我的内心还是不禁为遭到残害的青蛙们祈祷,为我们的行为而懊悔!
在今夜的静谧里,我又听到了这来自泥土的吟唱,“呱,呱呱”,清脆嘹亮,此起彼伏,我凝神而视,侧耳倾听。原来故乡的夜晚还是那么美好,那么明朗。夜幕下,面对生活在城市的人来说,若能聆听到青蛙那美妙的“呱呱”声,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回到屋里,和农庄主人说起蛙声的美妙,主人叹息地说:“现住大不如从前了,现代化的进程,绿色的东西少了,污染的就多了。餐桌上的东西有几样是安全的?”
主人的眼睛里充满无奈和忧伤:“村里的青壮年都进了城,留守些老人和孩子,能种好地?土地不上农家肥,一味地追化肥,有了草,就打杀草剂,起了虫打杀虫剂,产量是上去了,但是土地板结化严重,恶性循环,后代子孙怎么办?大量的农药杀死了野草的同时,也破坏生态系统,过量使用农药,造成空气污染、水流污染、土壤硬化,同时也杀死了益鸟,杀死了青蛙,但是“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野草还在拼命地疯长,农药还在逐年加大,食品安全怎么保障?”
“那蛙声还在唱啊?”我不解地问。
“现住青蛙很少了,大量开采地下水,使地下水位下降,青蛙失去了生存空间,再加上水流污染,还有人为因素,青蛙正在逐年下降。只有在我的农庄里才能听见久违的蛙鸣,可怜的一块比较生态的小农庄,因为是我的地盘我做主,所以这里绝对不使用化肥农药,这不,散养鸡、圈养羊,大型沼气池,“四位一体”的种植模式,把沼气充分应用到农业生产中来,果蔬叶面喷洒,建设现代化的立体无公害农业产业园,你看,我的农庄,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人与自然和谐,动物与植物和谐,现代化的观光农业,岂不美哉!”
主人得意的样子,我看了也很羡慕。不由想起“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词句来,悦耳的蛙鸣,如同大自然永远弹奏不完的美妙音乐,是一首恬静而又和谐的田野之歌。我已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这种宁静而又亲切的乡村音乐了。最浓最亮的蛙鸣,是一首乡村中最明亮最动听的歌,如同故乡的炊烟连绵不断,久久萦绕在我心头……摘自美文《又到故乡蛙鸣时》